霜降后的第七个满月夜,忘川渡口的曼陀罗突然集体枯萎。糖霜守在阿阮坟前,看见银簪上的莲花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而坟头渗出的不是露水,是粘稠的黑色液体——液体中浮现出破碎的咒文,拼凑起来竟是:当彼岸花开满三途川,阴婚契约将跨越生死。
手机突然收到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彩信,视频里,拆迁后的沉舟巷旧址上赫然矗立着座中式冥府牌楼,牌匾上“阴司嫁廊”四个血字正在滴落粘液。镜头推进,穿着现代婚纱的新娘虚影在牌楼下排队,她们的脚踝都系着与阿阮同款的青铜铃铛,而队伍尽头的轿夫,赫然是当年在体育馆出现的铜铃少年。
“妈妈!祠堂的铃铛在响!”女儿念安的惊呼声从家中传来。糖霜冲进门,看见供桌上的青铜铃铛正剧烈震动,铃身浮现出阿阮丈夫陆子谦的战殁日期——1918年11月11日,而今天恰好是百年祭日。更恐怖的是,念安后颈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线,线的另一端穿过窗户,延伸向沉舟巷的方向。
银簪突然自行飞向窗外,糖霜抱着念安追出去,发现整座城市的路灯都变成了白灯笼。街道上行走的人群面容模糊,唯有脚踝处的红线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当她们追到沉舟巷旧址,那座冥府牌楼突然展开成九曲回廊,每道回廊的墙壁上都镶嵌着水晶棺,棺中躺着的竟是历代阴婚新娘的尸身,她们的指甲都涂着与念安同款的豆蔻色甲油。
“等你很久了,第七代解咒人。”铜铃少年的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他如今已凝实成半透明的人形,身上的铜铃碎片拼成了陆子谦的军装样式,只是心口处缺了块——那里正对着阿阮坟前的青铜铃铛。回廊顶部垂下红线,每根线都系着枚刻有“囍”字的铜钱,铜钱碰撞声中,阿阮的怨灵突然出现,她的嫁衣上绣满了正在开放的彼岸花。
“子谦的魂魄被封在三途川底,只有集齐七代新娘的心头血才能唤醒他!”阿阮的怨灵抓起念安,红线瞬间缠住孩子的脖颈,“当年邪灵篡改契约时,在七代后人中埋下了引魂蛊,而你女儿,就是最后一任蛊宿主!”糖霜这才惊觉,银簪褪色、曼陀罗枯萎,全是因为引魂蛊即将成熟。
回廊尽头的水晶棺中,陆子谦的魂魄正在彼岸花海里沉浮,他的军装胸口别着的,正是阿阮当年送他的定情铃铛。铜铃少年突然挡在糖霜身前,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成碎片:“阿阮姐,别再错下去了!”碎片化作光刃斩断念安身上的红线,却在触及阿阮怨灵的瞬间被腐蚀成黑灰。
“唯有血祭才能破局!”糖霜咬牙用银簪划破掌心,将心头血滴在念安后颈的红线处。引魂蛊发出尖锐的嘶鸣,从孩子体内钻出化作血色蝴蝶,蝴蝶振翅间,所有水晶棺的新娘尸身都浮现出释然的微笑。阿阮的怨灵怔怔地看着蝴蝶飞向三途川,陆子谦的魂魄在花海中缓缓抬手,手中握着的,正是她当年绣的平安符。
彼岸花突然全部凋零,冥府牌楼化作飞灰。糖霜抱着念安跌坐在废墟中,看见陆子谦与阿阮的魂魄相拥着走向忘川渡口,他们的脚下开出了真正的曼陀罗,洁白的花瓣上流转着温柔的光。铜铃少年的最后一块碎片落在糖霜掌心,化作枚普通的铜扣,上面刻着简单的“安”字。
如今,忘川渡口的老槐树旁新立了块合葬碑,碑身刻着陆子谦与阿阮的名字,碑前常年摆放着新鲜的曼陀罗。而糖霜将那枚铜扣做成了念安的平安锁,锁片在阳光下偶尔会闪过一丝红光——那是跨越百年的执念最终化作的守护。只是在不为人知的三途川底,一枚刻着“下一世”的青铜铃铛正随着水流轻轻摇晃,铃音里,隐约传来新生命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