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赵擎单膝跪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刚刚汇报完城西的行动:济世堂人去楼空,只留下邪阵残骸;追捕胡郎中过程中,数名精锐暗哨被毒粉所伤,虽经抢救暂无性命之忧,但肢体麻痹,恐难恢复;最后发现胡郎中的死胡同里,只留下一具迅速腐朽的枯骨和满地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邪毒残留,目标人物魂魄疑似被邪术收走。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是胡郎中死前嘶喊出的“乱葬岗义庄九号窖”。
“废物!”萧衍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骨,蕴含着雷霆之怒。他坐在龙椅上,阴影笼罩着他的脸庞,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耗费人力,打草惊蛇,损兵折将,却只得到一句敌人主动暴露的地点?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
“臣……臣万死!”赵擎的声音带着颤抖。
萧衍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御案上摊开的那幅京城堪舆图上,手指重重地点在城西边缘那片被特意用朱砂圈出的、代表乱葬岗和废弃义庄的区域。
“九号窖……”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如同咀嚼着仇敌的骨头。胡郎中死前喊出的地点,是陷阱?还是画皮自恃实力、故意抛出的诱饵?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对方有恃无恐!
“清漪园那边呢?”萧衍的声音更冷。
“回陛下,”另一名负责探查清漪园的龙骧卫千户连忙回禀,“已……已发现三处疑似当年丹宫地宫封堵的入口遗迹!皆在太液池西岸假山群深处,被巨石铁汁封死,其上覆土植树,若非按图索骥仔细探查,极难发现!其中一处……位于‘沁芳亭’正下方,封石上……有……有被秘法开启后又重新掩盖的痕迹!痕迹很新!”
沁芳亭!那正是太后生前最常独自静坐、屏退左右的地方!
萧衍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果然!太后不仅供奉邪瓶,她甚至知道并进入过玉玑子被封印的丹宫地宫!她在下面做了什么?见了什么?
“破开它!”萧衍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调集火药!给朕炸开那处入口!朕要亲眼看看,那‘丹宫之眼’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鬼!”
“陛下!万万不可!”一直沉默旁听的钦天监监正、老迈的徐天师脸色大变,颤巍巍地出列,“太祖遗训,丹宫乃大凶绝地,怨煞积聚,更有妖道玉玑子布下的绝世凶阵!贸然开启,恐……恐引煞气爆发,祸及宫闱,动摇国本啊!”
“太祖遗训?”萧衍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徐天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太祖也说过永不得探究其邪法!可如今,‘画皮’的邪术就在朕的眼皮底下肆虐!在朕的京城里种印、炼傀、杀人!甚至……觊觎朕的龙气,觊觎朕的皇后!”
他站起身,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如同涌动的暗潮,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帝王威压混合着暴戾的杀意席卷整个大殿。
“徐天师,你告诉朕,是守着太祖遗训,坐等那‘圣眼’吸干我大胤的气运,剥了朕的皮,再借太后的壳子爬出来君临天下好?还是朕现在就掀了那鬼地方的老巢,把里面的魑魅魍魉揪出来挫骨扬灰好?!”
徐天师被这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和惊世骇俗的话语震得面无人色,踉跄后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擎!”萧衍不再看他。
“臣在!”
“调集火药!调集所有精通破阵、堪舆、能克制阴邪之物的供奉!封锁清漪园,方圆一里内所有人等全部驱离!今夜子时,给朕……炸开沁芳亭地宫!”萧衍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踏碎一切的决绝,“朕,要御驾亲临!”
“陛下!龙体为重!地宫凶险莫测……”赵擎大惊失色。
“朕意已决!”萧衍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冰冷,“朕倒要看看,是那百年前的妖道邪阵厉害,还是朕的帝王龙气,更胜一筹!”
他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城西那片混乱之地。云舒……若你也盯上了那“九号窖”……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另外,”萧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加派十倍人手,给朕……盯死城西乱葬岗和废弃义庄!若发现……若发现皇后踪迹……不惜一切代价……护她周全!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偏执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