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地道狭窄低矮,云舒只能弓着腰,如同盲人般,一只手紧紧抱着冰冷的丹炉,另一只手向前摸索着湿滑冰冷的石壁,艰难地向前挪动。
脚下是厚厚的淤泥和硌脚的碎石,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滑倒的风险。空气污浊,充斥着浓重的土腥味、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数百年的腐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感,刺痛着喉咙。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脏狂乱的跳动声,以及衣料摩擦石壁的沙沙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欲断的神经。
后方,那坍塌斜坡的方向,隐约传来的挖掘声和呼喝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清晰!禁卫军正在疯狂掘进!时间不多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前路未知,后方追兵迫近。这幽深的地道,仿佛变成了一条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不知摸索着前行了多久,云舒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片异样的冰凉和光滑!不再是粗糙的土石,而是……冰冷的金属?
她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用双手仔细摸索。那是一扇门!一扇镶嵌在石壁中、触手冰凉、厚重无比的金属门!门板上似乎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在黑暗中无法看清。门缝紧密,严丝合缝,仿佛与石壁融为一体。
唯一的出路,被堵死了!
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云舒!她用力推搡,沉重的金属门纹丝不动!用丹炉去砸?沉闷的撞击声在通道内回荡,门板却连一丝凹痕都没有留下!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开启的!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被堵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不!不能放弃!
云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椒房殿的阴煞之气,想起这地下可能的古墓。这扇门……或许不是普通的门!是某种……带有封印或者禁制的墓门?
道术!只有道术才可能打开它!
她立刻放下丹炉,盘膝坐在地上。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和精神上的巨大疲惫,她闭上眼,努力摒弃杂念,尝试运转那几乎枯竭的、属于青崖观的微末道基。
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艰难地在干涸的经脉中流转起来。她咬破舌尖,利用剧痛刺激精神,集中意念,指尖蘸取口中溢出的鲜血,凭借着微弱的感知和记忆,开始在冰冷光滑的金属门板上,极其艰难地勾画起来!
她在画一道“破煞符”!青崖观秘传,专门破除阴邪封印的符箓!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是她压榨自己最后潜能、孤注一掷的赌博!
指尖的鲜血在冰冷的金属上划过,留下暗红色的、歪歪扭扭的痕迹。每一笔都消耗着她残存不多的精血和气力。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浆,身体摇摇欲坠。额角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门板上,与符纹融为一体。
“以吾之血……引天地正炁……破邪显正……诸煞……退散……”她嘴唇翕动,无声地念诵着咒诀,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一个由鲜血绘成的、散发着微弱悲怆气息的简陋符箓,出现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
云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掐诀,猛地将体内那点微弱的气息注入血符之中!
嗡——!!!
血符骤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色光芒!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然而,就在光芒亮起的刹那!
金属门板上的那些繁复诡异的纹路,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骤然爆发出更加浓烈、更加阴冷、充满不祥气息的幽绿色光芒!如同无数条苏醒的毒蛇,瞬间缠绕、吞噬了云舒用精血绘制的破煞血符!
暗红色的血光在幽绿邪芒的压制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摇曳,迅速黯淡下去!
噗——!
巨大的反噬之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云舒的心口!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壁上!
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失败了吗……果然……还是太弱了……连一扇门都打不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云舒……”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一丝诡异回音、仿佛从九幽地底传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响彻在这狭窄死寂的地道之中!
那声音……赫然是萧衍!
云舒的瞳孔瞬间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他怎么会……声音怎么可能传到这里?!
“你以为……逃进老鼠洞……”
“朕就抓不到你了么?”
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冰冷地钻进她的耳朵,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这扇‘镇魂门’,是前朝大能用陨铁所铸,专锁阴魂邪祟……也锁一切妄图逃离的……猎物。”
“你的血……”
“你的道术……”
“只会让它……锁得更紧!”
萧衍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宣判,将云舒彻底推入绝望的深渊!原来这扇门……本就是绝路!她的反抗,不过是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后方的挖掘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铁锹撞击石块的刺耳声响!禁卫军马上就要挖穿坍塌处了!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
云舒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粗糙的石壁,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同样冰冷的丹炉。嘴角的鲜血不断滴落,意识开始模糊。
真的要……结束了吗?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被她喷溅在金属门板上、那尚未完全干涸的、属于她的鲜血,在幽绿色邪芒的压制下,其中一滴,恰好浸润到了门板上一处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类似锁孔的凹陷处!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截然不同的震颤,从金属门板的内部传来!
紧接着,在云舒模糊的视线中,那扇原本浑然一体、散发着幽绿邪光的“镇魂门”中央,那处被她的鲜血浸润的凹陷处,竟极其缓慢地、向内旋转了一下!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忽略的机括弹响!
厚重冰冷的金属门板,无声无息地向内,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强烈水汽和腐朽气息的阴风,猛地从门缝中倒灌出来!吹拂在云舒沾满血污的脸上!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