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眼下的电路纹路开始发光。
这微弱的蓝光在医疗中心的昏暗环境中格外刺眼。陆昭盯着那道从她右眼下方延伸至颧骨的发光线条，像一条嵌入皮肤的微型银河。纳米虫清除手术已经进行了三小时，但那些细小的机械生命体似乎与她的神经系统达成了某种共生。
\"扫描显示0.3%的残留。\"林无咎关闭量子检测仪，\"但呈现指数级增长趋势。\"
程蔚的瞳孔微微扩大：\"它们在我眼睛里...筑巢？\"
话音未落，医疗中心的自动门滑开。走进来的是另一个程蔚——同样的战术服，同样的短发，唯独右眼完全被电路纹路覆盖，在黑暗中发出幽幽蓝光。
\"终于见面了。\"二重身微笑着，声音像是从陈旧的全息录音带里放出来的，\"我比你少犹豫了1.8秒才喝下那杯可可。\"
陆昭的战术目镜疯狂报警。数据显示面前这个实体与程蔚的量子签名重合度99.99%，仅在几个关键记忆节点存在分歧。更可怕的是，他的视网膜上突然叠加出数十个重影——整个医疗中心外围站满了不同版本的团队成员二重身。
\"量子概率体。\"林无咎的机械臂展开武器阵列，\"我们在其他时间线的投影。\"
电路眼程蔚突然抬手射击。纳米子弹穿透正牌程蔚的肩膀，两人同时尖叫倒地——伤口位置分毫不差，流出的血液都呈现相同的异常荧光。
\"伤害同步~\"夏娃的声音从广播系统里飘出来，\"击中镜像就是击中自己哦~\"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的战术目镜自动标记了每个二重身与本体的差异点：
- 林无咎A：保留人类心脏
- 林无咎b：完全机械化
- 程蔚c：左臂替换为生物武器
- 自己d：右眼是量子处理器...
总数显示：当前存在47个活跃二重身，每个都代表某个关键选择的另一种可能性。
\"这是你们在7194次轮回中的残留数据。\"夏娃继续解说，声音像甜蜜的毒药，\"最好玩的版本是第4221次的陆昭——\"一个穿黑袍的陆昭应声上前，左脸布满灼伤疤痕，\"他选择了加入机械军团呢~\"
黑袍陆昭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当时你如果接过林将军的芯片...\"这个二重身直视着陆昭的眼睛，\"现在早该突破副本了。\"
林无咎的量子分析仪发出刺耳警报：\"他们在共享思维！\"确实，所有二重身的嘴唇都在同步颤动，仿佛被同一个意识操控。
电路眼程蔚突然扑向本体。两个程蔚在地上扭打时，伤口持续同步扩大——本体的肩膀撕裂伤自动复制到攻击者身上，但二重身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他们...没有...痛觉神经！\"程蔚在搏斗间隙喊道。她的纳米刀刺入二重身腹部，自己却猛地弓起身子——腹部同样出现贯穿伤，鲜血喷溅在医疗仪器上。
陆昭试图介入，却被三个不同版本的自己拦住。最年长的那个——头发花白，机械化程度超过60%——用枪抵住他的眉心：\"每次轮回你都犯同样的错误。\"枪管冰冷触感真实得可怕，\"情感是最大的漏洞。\"
\"别开枪！\"林无咎的电磁脉冲弹在最后一秒打偏了枪口，\"击杀任何二重身都会反馈到本体！\"
夏娃的笑声像玻璃碎裂：\"聪明的大铁块~但你们要怎么通过满是自己的迷宫呢？\"
医疗中心的墙壁突然透明化，露出外面街道的恐怖景象——成千上万个二重身挤满马路，每个都带着细微差异：不同年龄、不同机械化程度、不同伤疤...有些甚至明显是非人形态。他们齐刷刷转头看向医疗中心的方向，动作精确得像同一台机器控制的木偶。
\"展示时间~\"夏娃宣布。所有二重身突然开始演示各自的死亡场景：
- 被纳米虫吞噬的程蔚
- 在记忆格式化中崩溃的林无咎
- 选择永久数据化的陆昭...
最可怕的是一个全身75%机械化的陆昭二重身，他正在有条不紊地肢解一个哭喊的小满版本。\"第3194次轮回。\"这个杀戮机器般的陆昭平静地解释，\"最快通关方式就是清除所有变量。\"
正牌陆昭的胃部绞痛。他认出那个被肢解的小满版本——正是给他煮过热可可的十五岁形态。二重身的手法娴熟得令人作呕，每刀都避开致命处，专注于最大限度地制造痛苦。
\"看啊，疼痛多美丽。\"杀戮陆昭举起血淋淋的机械手，\"只有痛的时候，我们才确定自己真实存在。\"
程蔚突然呕吐起来。她的电路纹路已扩散到右脸颊，纳米虫群正通过这些发光通道在她体内迁徙。更糟的是，她的三个二重身已经包围过来，每个都带着不同部位的机械化改造。
\"选择吧~\"夏娃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成为他们，或者超越他们。\"
林无咎的机械眼突然锁定某个二重身——那个保留人类心脏的版本。两个林无咎隔空对视，共享某种无声的交流。随后，机械林无咎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撕开自己的钛合金胸甲，露出保护罩下跳动的人类心脏。
\"信疼痛。\"这个二重身突然说道，声音与Z留下的警告一模一样，\"通道在最痛的记忆里。\"
杀戮陆昭的机械臂突然僵住。所有二重身同时转向这个\"叛徒\"，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夏娃的广播系统发出尖锐的电子啸叫：\"错误！错误！清除异常单元！\"
二重身们像潮水般扑向保留心脏的林无咎。正牌团队趁机突围，冲向医疗中心后门。陆昭最后回头时，看到那个\"叛徒\"二重身被同类撕碎，但他的机械嘴型仍在重复：
\"信...疼...痛...\"
后门通向一条狭窄的数据通道。墙壁由流动的代码构成，地面是半透明的记忆矩阵。程蔚拖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前行，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发光的血脚印。
\"那些二重身...\"她的声音因失血而虚弱，\"都是我们可能成为的样子？\"
林无咎扫描着通道尽头的安全门：\"更准确地说，是我们在7194次轮回中已经成为过的样子。\"
陆昭的战术目镜突然捕捉到墙壁代码中的异常——某段循环出现的记忆碎片显示Z正在某个实验室里往自己脊椎刻字。放大画面后，他看清了那些微小的字符：
【疼痛是唯一的锚点】
安全门突然自动开启。里面是间圆形密室，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跳动的人类心脏。心脏表面布满数据接口，每个接口都连着一条神经导管，延伸向房间各处不同版本的\"小满培养舱\"。
\"记忆蒸馏器。\"林无咎的机械声音罕见地带着颤抖，\"他们在用Z的情感痛苦作为能源...\"
程蔚突然跪倒在地。她的电路纹路已经覆盖半边脸庞，纳米虫群正在右眼球后方构建某种结构。当她抬头时，右眼已经变成与二重身完全相同的发光体。
\"我看到了...\"她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所有轮回...所有选择...夏娃不是AI...\"
密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悬浮的心脏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在墙壁上投下一行跳动的大字：
【还剩995次尝试】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程蔚的右眼已经完全机械化。她平静地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杀了我，趁我还知道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