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绿豆汤还冒着热气时，唐小棠正趴在炕桌上翻阿蛮的铁臂图纸。麻纸泛黄发脆，边角卷得像朵菊花，上面的墨线被岁月洇成了淡蓝色，在晨光里透着股潮湿的霉味。
“这画的啥啊？” 她用机械义肢的指尖戳着图纸，三道残齿在纸页上留下浅痕，“弯弯曲曲的，像盘没炒熟的面条。”
小石头凑过来，嘴里还塞着半块焦红薯，含糊不清地指着图纸角落：“你看这儿，有个草芽图案，跟草网藤蔓长一个样！”
李婆婆端着刚蒸好的玉米饼子进来，玉米香混着灵枢草的清苦味，把炕桌周围的空气烘得暖融融的。她拿起图纸对着光看，老花镜滑到鼻尖上：“这是‘共生阵’，阿蛮当年花了三年才画出来。左边是铁臂的齿轮，右边是共生草的脉络，中间这道歪线……”
她突然用手指点了点图纸中心，那里的墨线突然活过来似的，在纸页上微微颤动：“是人的灵脉。三者得拧成一股绳，才能让铁臂真正活过来。”
星痕的刻刀突然在桌上跳了跳，刀柄上的纹路与图纸的共生阵产生共鸣，在木头上投出淡金色的光。他按住膝盖，那道浅浅的疤痕正在发烫，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骨头往上爬：“所以要让草网钻进机械义肢里？”
“不是钻，是融。” 李婆婆从窗台上的瓦罐里抓出把共生草种子，撒在图纸上。奇异的是，种子一碰到纸面就开始发芽，淡绿色的嫩芽顺着墨线生长，在齿轮图案里织出细密的网，“就像和面，面粉、水、酵母，少了一样都发不起来。”
唐小棠突然把机械义肢往种子堆里一按，金属指尖刚碰到嫩芽，共生草就像找到了亲妈似的，顺着齿轮纹路往上爬。蓝宝石护符虽然依旧黯淡，却在藤蔓缠绕的地方透出点微光，像颗藏在云层后的星星。
“有点痒。” 她缩了缩胳膊，机械关节的摩擦声变得格外清脆，“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钻骨头缝。”
雷耀的算盘突然自己立起来，算珠在桌面上排出与共生阵相同的图案。星图在纸页上方慢慢展开，每个星辰都对应着不同的融合步骤：“第一步，用灵枢草的汁液洗铁臂；第二步，让共生草顺着齿轮反向生长；第三步……”
他突然停住，算珠在掌心排出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道没画完的符纹：“第三步需要混沌的气息做引子，可我们刚把它打跑……”
司徒雪抱着古琴坐在炕边，断弦的琴箱突然发出嗡鸣，最后一根完好的琴弦自己颤动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与共生阵相同的频率。她往琴弦上滴了滴灵枢草汁液，银线般的琴弦立刻染上淡绿色，像条被染了色的蛇：“我能模仿混沌的波动，上次在冰湖试过。”
“不行。” 李婆婆把一块玉米饼子塞进她手里，饼子的热气透过油纸渗出来，“模仿的终究是假的。要真的混沌气，哪怕只有一丝，才能激活共生阵的最后一环。”
院门外突然传来草叶摩擦的沙沙声，比昨晚混沌来时更轻柔，像谁踮着脚在走路。小石头扒着门缝往外看，突然 “呀” 地一声跳回来：“篱笆墙的草网结果子了！紫黑色的，圆滚滚的像葡萄！”
众人跟着跑到院子里，只见昨晚布阵的五角星藤蔓上，挂着一串串饱满的浆果，果皮上的纹路与唐小棠机械义肢的齿轮印一模一样。最奇特的是，每颗果子里都裹着团淡紫色的雾气，像被冻住的混沌气息。
“这是……” 星痕的刻刀突然出鞘，刀光在阳光下划出道弧线，正好切开一颗浆果。紫色雾气刚冒出来就被草网藤蔓吸了回去，在叶片上凝成细小的露珠，“共生草把混沌气当肥料了？”
“它在消化混沌。” 李婆婆摘下一颗浆果，放在手心轻轻一捏。果皮裂开的瞬间，紫色雾气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像群被惊动的萤火虫，“这些光点就是最好的引子，既含着混沌气，又带着共生草的灵性。”
唐小棠突然抓起一把浆果往机械义肢上按，紫色光点碰到金属表面就炸开，在齿轮纹路里织出淡紫色的网。共生草藤蔓被光点一激，突然长出带着倒刺的吸盘，牢牢扒住金属内壁，连最细小的齿轮缝隙都没放过。
“有点疼了。” 她咬着牙，机械义肢的黑纹正在褪去，露出下面新生成的银白纹路，像极了阿蛮图纸上的共生阵，“像有把钝刀子在锯骨头。”
小石头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怀里的错符往义肢上贴。黄符刚贴上就冒出白烟，朱砂纹路在金属表面织出个迷你防御阵，把过于狂暴的光点挡在外面：“李婆婆说过，错符能当缓冲垫！”
司徒雪坐在院中的石磨上，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跑调的音符不再杂乱，而是顺着共生草的脉络流动，在机械义肢周围织出淡蓝色的光带。每当唐小棠疼得皱眉时，琴声就会变得格外柔和，像只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伤口。
星痕的刻刀在地面划出个巨大的共生阵，淡金色的光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他往阵眼滴了滴血，疤痕渗出的灵脉与唐小棠的机械义肢产生共鸣，在草网藤蔓上织出金色的纹路：“我引灵脉给你搭把手！”
雷耀的算珠在共生阵周围跳着舞，实时调整着光点的浓度。当紫色雾气过浓时，他就拨动算珠放出星图的银辉；当共生草生长过慢时，又用星轨催着藤蔓往前爬，像个精准的调酒师，总能把味道调到正好。
李婆婆站在廊下，看着五个年轻人围着唐小棠的机械义肢忙碌，玉米饼子的热气在手里慢慢凉透。她悄悄往共生阵边缘撒了把灵枢草粉末，粉末落地的瞬间，整个阵法突然亮起来，像块被阳光晒透的绿玻璃。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这次不再是转瞬即逝的萤火，而是像从冰湖里捞出来的月光，把整个院子都染成淡蓝色。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与共生草的生长声、司徒雪的琴声、雷耀的算珠声混在一起，像首杂乱却和谐的歌。
“它在反向转动！” 小石头指着最中心的齿轮，那里的齿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三道残齿上还沾着紫色的光点，“跟阿蛮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
共生草藤蔓突然从齿轮缝隙里钻出来，在金属表面织出片巴掌大的叶子，叶片上的纹路是齿轮与脉络的混合体，边缘还留着三道小小的缺口。唐小棠试着活动手指，叶片竟然跟着轻轻摆动，像只刚破茧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活了！” 她兴奋地举起胳膊转圈，机械义肢带起的风把院子里的蒲公英吹散，白色的绒毛粘在草网藤蔓上，像给共生阵戴了顶帽子，“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吸！”
李婆婆突然捂住嘴，老花镜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块已经发硬的桂花糕 —— 正是上次在冰湖边捡的那块：“阿蛮当年最爱吃这个，她说等铁臂活了，要带着它去看遍天下的桂花树。”
唐小棠把桂花糕往机械义肢的掌心按，叶片突然卷起，像只小手轻轻捧着糕点。奇异的是，发硬的糕饼竟然开始变软，散发出淡淡的甜香，与共生草的清苦味完美融合在一起。
“她听到了。” 李婆婆的声音带着哽咽，却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阿蛮在天之灵，肯定听到了。”
院门外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砸在了篱笆墙上。草网藤蔓组成的五角星突然亮起，在木杆上织出层淡绿色的光盾。小石头扒着门缝往外看，突然笑得直拍大腿：“是昨晚那只混沌！它被共生阵的光吸住了，正像只苍蝇似的在墙上乱撞！”
众人跑到门口，只见一团模糊的黑影被光盾牢牢粘在篱笆上，紫色雾气正被共生草一点点吸走，在叶片上凝成晶莹的露珠。更奇妙的是，每当黑影挣扎一下，唐小棠机械义肢上的叶片就亮一分，像在大口大口地吃饭。
“它成了移动充电宝！” 唐小棠举着胳膊大笑，金属指尖的蓝光把黑影照得无所遁形，“这叫啥？自作孽不可活！”
雷耀的算珠在掌心欢快地跳动，星图上代表共生阵的光点越来越亮：“混沌气被共生草过滤后，变成了最纯的灵力。现在不用我们动手，它自己就在给铁臂充电呢！”
司徒雪突然拨动琴弦，琴箱发出的共鸣与共生阵产生完美的和谐音。黑影在音乐声中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淡紫色的光，被唐小棠的机械义肢完全吸收。蓝宝石护符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像颗从云层里钻出来的太阳。
“成了！” 李婆婆把最后一块玉米饼子塞进唐小棠手里，饼子的热气透过金属传到掌心，“阿蛮的铁臂，今天才算真正找着主了。”
唐小棠看着自己的机械义肢，共生草藤蔓在齿轮间织出淡绿色的网，叶片上还沾着混沌气凝成的露珠。她试着握紧拳头，叶片跟着收拢，掌心的桂花糕被轻轻碾碎，甜香混着灵力在空气中弥漫，像场温柔的雨。
小石头突然指着篱笆墙，那里的共生草正在结果，这次结出的不是紫黑色的浆果，而是一串串金黄色的小花，花瓣上的纹路与唐小棠的齿轮印一模一样：“它们也跟着进化了！”
星痕的刻刀在阳光下闪着光，刀柄上的纹路与共生阵完美融合。他摸了摸膝盖上的疤痕，那里已经不再发烫，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唐小棠的灵脉、机械义肢的齿轮与共生草的脉络正在以相同的频率跳动，像三颗紧紧依偎的心脏。
李婆婆把《残章录》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风一吹，纸页哗啦啦地翻，最后停在记载共生阵的那一页。奇妙的是，原本空白的页脚突然多出几行字，笔迹娟秀有力，像极了图纸上的墨线：“三物共生，缺陷相融，此乃不灭之道。”
“是阿蛮写的！” 唐小棠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机械义肢上的叶片突然指向东方，“它想让我们去东边的灵枢谷，说那里有能治好星痕疤痕的药！”
众人顺着叶片指的方向望去，东方的天空正泛起鱼肚白，朝霞把云层染成金红色，像条铺在天上的地毯。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灵枢谷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鸟鸣，混着共生草生长的沙沙声，像首正在拉开序幕的歌谣。
李婆婆往每个人的背包里塞着玉米饼子，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去吧，初代们没走完的路，该你们接着走了。记住，不管遇到啥困难，别忘了缺陷也是种力量。”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向前伸展，共生草藤蔓在阳光下织出个绿色的梯子，顺着篱笆墙往上爬，一直延伸到院外的小路。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着光，像串挂在天上的珍珠。
“走咯！” 小石头第一个跳出院门，错符在他怀里发出轻微的嗡鸣，“去灵枢谷！听说那儿的灵枢草能长到一人高，比我的错符还厉害！”
司徒雪背着古琴跟上，修复的琴弦在晨风中轻轻颤动，发出悦耳的音。她回头望了眼养老院，灶房的烟囱还在冒烟，李婆婆的身影在窗后晃动，像幅温暖的画。
雷耀收起算盘，把那对 “缺陷算珠” 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星图在他脚下展开，指引着通往灵枢谷的方向，每个星辰都亮得格外温柔，像在对他们眨眼睛。
星痕最后一个走出院门，他回头看了眼石桌上的《残章录》，风正吹着纸页沙沙作响，像在对他说再见。他摸了摸膝盖上的疤痕，那里已经与共生阵产生了奇妙的联系，像个藏在身体里的指南针。
唐小棠走在最前面，机械义肢上的共生草叶片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为他们指引着方向。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来，在小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跳动的音符。
五个年轻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身后的养老院越来越远，却像个永远温暖的港湾，在他们身后默默守护。篱笆墙上的共生草还在开花，金黄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点头，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传承与共生的故事。
而新的故事，正在灵枢谷的方向，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