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见他——
周数疯了般地,想要立刻、马上见到相泽燃!
这种渴望,像野火般灼烧着他的神经,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香烟总是会燃尽的……”
“小睽,你就像是我的瘾,犯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对着后视镜嘶吼,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手掌狠狠一攥!
周数从车窗中,将空掉的烟盒随手掷在夜风里。
“空了就去买回来!丢了就去追回来!没有你,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做的这一切,我忍受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脚下一沉,黑色轿车猛然向前冲去!
周数缓缓升上车窗,将那双宛如夜色般浓黑的双眸,再次压进鸭舌帽里。
很快,24小时营业的“沉霖超市”玻璃门前,脚步沉沉,走进来一位全副武装的顾客。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穿着那身看不出品牌的黑色运动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刘浩,你小子明天没课吗,怎么还不睡。”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店门里的货架间传来,带着一丝愠怒。
“回头得空了,把门口那两箱水果,给陈婶儿送过去。”
“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客厅灯坏了好几天,你去陈骁的修车厂,找个工人修一修。”
“别他妈自己瞎鼓捣。”
“你小子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可千万别给老子捅出什么幺蛾子!”
那背对着周数的背影,还在自顾自喋喋不休地叮嘱着。
显然是把脚步声,误认成亲近的人。
这要搁在早几年,周数的飞醋得吃上天!
可现如今,他只能苦涩地吞咽着口水,五脏六腑坠坠得疼起来!
他在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的身上,几乎看到了那些故人的模样。
亲切的陈婶儿,飒爽的陈舒蓝,细心的老高叔,干练的小刘儿,唠叨的狗爷……
在整个村子,成为一片废墟后的十年里,他把自己活成了所有人的模样!
男人小心翼翼模仿着。
如何像个成年人一般,在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境地,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在死路里硬生生撕开一条血缝!
“那他自己呢?!”
周数无声地呐喊,声音在胸腔里回荡,却无法出口。
“那个意气鲜活,恣意傲然的他自己呢?!”
曾经,就连陈骁那样刀口舔血的混蛋,都知道相泽燃,早晚是要去考大学的。
“这破网吧圈不住你,下了班赶紧给老子回家复习去!”
曾经,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相泽燃会是这个村子里,第一位考上名校的大学生。
“臭小子!吃了你陈婶儿的烙饼,是不是看书都更有劲儿啦?”
“谢谢婶儿!我补习班快来不及了,拜拜了您嘞!”
这所有人里,当然也包括周数。
然而向远发过来的那些资料里,显然命运并非如此安排。
在周数“离开”后,相泽燃做过无数行业,学过许多技术。
他虽然上不了大学,却驮着刘浩和相沉霖,硬生生将这两个人,供到了高中!
一个,以为两人只是天各一方,出国留学;一个,是以为两人天人永别,生死未卜。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应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周数要用什么样的表情,语气开头,去诉说这十年里,天翻地覆的物是人非?
就在周数双脚犹如钉在原地,踌躇不决时。
那个背影,不耐烦的“啧”一声,突然转过身来!
“刘浩,你丫哑巴——”
四目相对间,两人同时停止了呼吸!
那双脚终于向前快速迈去!
周数下意识抬起手臂,向他伸出去!
然而,只有一秒。
相泽燃皱了皱眉,仿佛并不认识一般,很快,在脸上堆起职业性的假笑。
周数的手臂,轰然颓落!
“您好,买什么。”
相泽燃抬手,撩起额前垂落的发丝,水珠顺着发梢滚落。
脸上,清清爽爽,似乎又是刚刚洗完澡。
“买,还是买包烟。”周数喑哑着嗓子,慌张地垂下眼眸。
鼻翼间,早已经被相泽燃身上的氤氲水汽笼罩。
相泽燃唇边嗤笑一声,并不点破。
只是侧身,将身后摆满香烟的货架让出。
“烟瘾挺大啊,哥们儿。”他声音低沉而慵懒,“没记错的话,您前两天,好像才刚刚买过一包烟。”
周数往上拉了拉脸颊上的口罩,借着挑选香烟的机会,若有似无视奸着相泽燃。
“同事比较多,散出去了。”
他找了个无关痛痒的借口。
“再说了,客人瘾大,老板才能生意兴隆,不是吗?”
——他那双眼睛,还是如此清明灵动。
——眼珠黑雾雾的,一笑,勾动起眼角的细纹。
——他似乎格外喜欢穿卫衣,只不过今天,换了一件套头的白色卫衣,松垮垮的搭在肌肉上,只露出小麦色的一截粗壮手臂。
——他的嘴唇……
目光落在相泽燃嘴唇上,厚实唇瓣泛着健康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还未等周数看个仔细,那张厚唇,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满不在乎地痞笑。
周数慌了眼神,连忙别过头,清了清喉咙。
“看来,客人不止烟瘾比较大……”
相泽燃舔舔嘴角,快速转移了话题:“我叫相泽燃,您怎么称呼。”
“chow。”周数碾压舌尖,发出性感的音调。
相泽燃脸上表情一滞,粗黑的眉毛缓缓下压。
目光落在周数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玩味。
对方竟然凑近了一些,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说话间,周数甚至闻到了他唇齿间,柠檬牙膏的香味。
“外国人?还是留学生。”相泽燃声音里毫无探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周数不想对他撒谎,转移了话题:“已经定居在首都了。”
相泽燃闻言,耸了耸肩。
转身,在货架其中一排指了指:“还要这款烟吗?”
话音未落,惨白的手掌缓缓出现在面前。
相泽燃一愣,看到柜台玻璃上,赫然放着一瓶红花油。
“上次你说,扭到了肩膀,我车里,正好有这个。”
还未说完,柜台上的手突然被相泽燃压住!
手背上传来燥哄哄的闷热,周数猛然抬头,眉骨压出阴鸷的弧度!
相泽燃俯身,死死摁住周数的手背,另一只手架在桌面上,歪头托着腮。
冲周数挑眉,大眼睛里跳动着恶作剧得逞的亮光。
“没拆封的?”
“呵——我说,无事献殷勤,你他妈的,该不会是个死gay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