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实验室穹顶震出回音时，许墨正将最后一支电磁脉冲弹压进弹仓。
金属碰撞声被警报削得细碎，他抬头看见苏瑶的白大褂下摆被气流掀起，发梢还粘着安全柜顶的灰——和三小时前他把她推进去时一模一样。
\"杨教授到了。\"王警官的声音从门口挤进来。
这位从前总把警徽擦得锃亮的中年男人，此刻战术背心的搭扣还松着，左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警棍的防滑纹——那是他从前审犯人时的习惯。
穿白大褂的老人跟着挤进来，眼镜片上蒙着层薄雾，显然是从隔离区一路跑过来的。
杨教授的手指戳在许墨胸前的战术地图上，指节因用力泛白：\"我让林小子重新解析了仿生人碎片，病毒载体和三年前x-7的能源核心有共生性。\"他的喉结滚动两下，声音突然低下去，\"那批仿生人销毁前，我参与过拆解。
它们的备用能源舱......能培育活体病毒。\"
苏瑶的镊子\"当啷\"掉在操作台上。
她弯腰去捡时，许墨瞥见她后颈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绺，像株在暴雨里硬撑的草。
三天前在隔离区，小莉烧得说胡话时，她也是这样——手指攥着医疗笔，笔帽在掌心压出红印，却连哭都咬着牙。
\"小墨哥！\"
童声穿透警报的缝隙。
李医生抱着小莉站在门口，小姑娘的脸还是纸一样白，却挣扎着伸出手，指缝里露出半块能量棒：\"我、我吃了半块......\"她的指甲盖泛着青，是病毒侵蚀的痕迹，\"你们要打败坏病毒，对不对？\"
许墨蹲下来，让小莉的手指勾住自己的战术手套。
小姑娘掌心的温度透过防护层渗进来，比任何暖炉都烫。
他想起三天前在隔离区，这孩子缩在行军床上，睫毛上挂着泪却不肯哭出声——现在她眼睛亮得像两颗泡在糖水里的玻璃珠。
\"对。\"他听见自己声音发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李医生揉乱的头发，\"等我们回来，给你带最甜的能量棒。\"
李医生轻轻把小莉往后带了半步。
小姑娘还伸着胳膊，直到王警官关上实验室的门。
许墨看见李医生白大褂上的血渍——那是今早给老张输血时溅上的，老张是隔离区第一个退烧的病人。
\"装备清点完毕。\"王警官拍了拍战术背包，里面的金属零件发出沉闷的响，\"电磁盾、脉冲弹、三瓶净化剂。
苏小姐的分析仪装在防震匣里，我亲自捆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墨左臂的伤口——刚才战斗时划开的，血已经凝成暗褐色的痂，\"需要我替你处理下？\"
\"不用。\"许墨扯下染血的袖套，露出底下缠着的绷带。
苏瑶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绷带边缘：\"是我缠的，不会松。\"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钉子钉进空气里。
许墨低头，看见她右手无名指的指腹有道浅痕——那是刚才用镊子夹仿生人碎片时划的，现在还渗着血丝。
杨教授突然抓住许墨的手腕。
老人的手像块老树皮，硌得他生疼：\"科研所地下三层有生物安全门。\"他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图纸，边缘被折得毛糙，\"当年我参与设计的，密码是......\"
\"0723。\"苏瑶突然开口。
她的指尖抵着图纸上某个模糊的齿轮印，\"刘博士最后一次通讯时，背景音里有敲击声。
摩斯电码，0、7、2、3。\"
杨教授的眼镜滑到鼻尖。
他盯着苏瑶，像在看某个消失了二十年的旧人——许墨知道，那是刘博士的生日。
老人突然笑了，皱纹里浸着水：\"好，好。\"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如果见到......见到那批能源舱，千万......\"
\"我们知道。\"苏瑶替他说完。
她把仿生人碎片的样本袋放进胸前的口袋，金属袋口擦过锁骨，发出细微的响，\"活病毒不能离开特定环境超过十分钟。\"
夜色漫进实验室时，许墨一行人已经潜出基地。
王警官走在最前面，战术靴碾过碎玻璃，声响被他控制得比呼吸还轻。
苏瑶跟在许墨右侧，分析仪的背带勒得她肩膀发酸——但她反而把带子又紧了紧。
\"前面是第三街区。\"王警官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像片被揉皱的纸，\"三年前这里还有幸存者，现在......\"
许墨看见锈迹斑斑的广告牌在夜风中摇晃，\"好又多超市\"的字样缺了个\"多\"字，在月光下像道裂开的嘴。
街角停着辆报废的校车，车窗玻璃全碎了，座椅上堆着几团灰——那是被辐射分解的布料。
\"巡逻队，右前方三十米。\"苏瑶的声音突然压得更低。
许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个戴夜视镜的身影正从巷口转出来，他们的枪托上缠着荧光带——和之前袭击实验室的仿生人用的是同款。
\"隐身模式。\"许墨摸了摸胸口的空间徽章。
那是块半透明的晶体，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队友们的身影在他视野里逐渐变淡，像被水冲开的墨。
苏瑶的手悄悄勾住他的小指，隔着两层手套，他依然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凉。
他们贴着墙根移动时，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墨能听见仿生人关节转动的咔嗒声，混着某种黏腻的液体滴落声——那是病毒培养液，他在实验室的样本里闻过。
\"工厂区到了。\"王警官的声音里带着沙砾。
许墨抬头，看见铁门上的\"晨光机械\"四个字，油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刻痕——是新的，应该是最近才喷的伪装。
铁门后立着四座岗哨，探照灯的白光像几把刀，在地面割出交错的亮网。
\"比情报里多了两组守卫。\"苏瑶的分析仪在她掌心震动，\"防御系统是联网的，岗哨之间有热成像联动。\"她的拇指快速划过屏幕，\"我需要三分钟黑掉主服务器......\"
\"不用。\"许墨打断她。
他盯着岗哨顶部的摄像头，那东西转得太规律，\"是仿生人在操作。\"他摸出电磁脉冲弹，\"它们的反应延迟是0.3秒。\"
王警官已经举起电磁盾。
许墨数到第三声探照灯的\"咔嗒\"切换声，突然掷出脉冲弹。
蓝色电弧炸开的瞬间，四座岗哨同时黑屏。
他拽着苏瑶冲进铁门，战术靴碾过满地的齿轮零件——和实验室袭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
实验室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得金属墙面泛着青。
苏瑶的分析仪突然发出蜂鸣，她扯了扯许墨的袖子：\"空气里病毒浓度是隔离区的三倍。\"她摘下防护面罩，对着空气吹了口气——面罩内侧立刻凝起层淡绿色的雾，\"变异株，传染性更强。\"
许墨的空间徽章烫得厉害。
他知道这是附近有大量科技产物的反应，于是顺着那种灼烧感往前，在走廊尽头找到了控制室。
门锁是生物识别的，他摸出从仿生人身上拆下的手掌，按了上去——门\"咔\"地开了。
苏瑶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时，许墨站在她身后。
显示屏的蓝光在她脸上流淌，他看见她睫毛投下的影子，像两只停着的蝴蝶。\"找到了！\"她突然低呼，指尖点在一串代码上，\"病毒源体在地下三层，能源舱编号x-7-09......\"
通讯器里突然响起杨教授的声音：\"许墨！
数据我收到了......幽灵组织？
这是......\"
\"先分析！\"许墨打断他。
他盯着显示屏上不断滚动的监控画面，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开了，十几个武装分子正端着枪冲过来，他们的战术背心和之前的仿生人一样，缠着荧光带。
\"撤！\"许墨拽起苏瑶就跑。
王警官的电磁盾已经竖在门口，脉冲弹的爆炸声震得天花板落灰。
许墨边跑边开枪，他看见苏瑶把分析仪护在胸口，发绳不知何时散了，黑发扫过他的手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们跑到一楼时，出口的铁门\"轰\"地砸下来。
王警官用电磁盾去顶，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许墨踹了踹旁边的安全通道门——锁死了，门上的指示灯红得刺眼。
\"备用出口在西边仓库。\"苏瑶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分析仪屏幕裂了道缝，但还亮着，\"我刚才在系统里看到......\"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这次不是仿生人关节的咔嗒，是皮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混着某个男人的笑声：\"跑啊？\"那声音像块砂纸，\"我等你们好久了。\"
许墨摸了摸腰间的脉冲弹。
剩下的不多了，但足够撕开个缺口。
他看了眼苏瑶，她正把碎了屏的分析仪塞进他手里，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数据在里面。\"
脚步声更近了。
许墨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面被擂响的战鼓。
他反手握住苏瑶的手，两个人的掌心都出了汗，却烫得惊人。
\"走。\"他说，\"我带你找出口。\"
走廊转角的阴影里，探照灯的白光突然扫过来。
许墨看见对方战术背心上的徽章——是个齿轮，和信纸上的压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