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帮我点燃香,那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她满是哀伤的脸。我双手颤抖着,拿着香小心翼翼插在香炉里,膝盖缓缓弯曲,重重地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开始磕头。又一位真心关心我、全心全意爱护我的人离开了我,叫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我越磕越伤心,脑海里全是太奶奶的音容笑貌,哭得越来越凶,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溜肉段喷了一地,混合着泪水和雪水,显得格外狼狈。
还是老姨抱着刚出生不久、粉嘟嘟的小弟弟匆匆赶过来,才总算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老姨一手稳稳地抱着小弟弟,一手费力地把我也抱起来,脸上满是关切,轻声哄着我往我家走。“大外甥,别哭了,喜丧是不许哭的,懂吗?回家跟你的小弟弟玩好不好?”
“切,老姨,我都十一岁了,你还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我,幼不幼稚啊?”我抽抽搭搭地说着,心里虽然还有些别扭,但也被老姨这副模样逗得有了点笑意。
“你还知道幼稚了?那……”
“传东,传东你过来,到这来。”老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兀又沙哑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我和老姨闻声好奇地望过去,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个邋里邋遢、脏兮兮的老头。他身上的棉袄棉裤破破烂烂,全是大小不一的窟窿,冷风直往里灌;头发和胡子又长又乱,一缕缕地缠在一起,而且看上去油腻腻的,显然是很久没有洗过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我擦着还在不断涌出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你是谁呀?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来人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好一会,眼睛滴溜溜乱转,才压低了声音说:“传东,我是你二爷爷杨意,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
听到这个名字,我像是被电击中一般,本能地后退几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很干脆地拒绝道:“不能。”
被我拒绝后,杨意急得直接想上手抓我,他那双手又黑又脏,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老姨就在我旁边,见状脸色大变,连忙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姐夫,姐夫,过来看看这人是谁?”
杨意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动作慌乱,差点被门槛绊倒。老姨并没有听到来人报名字,还以为是人贩子,顿时心急如焚,连忙冲着路过的村民大声呼喊:“拦住他,这老头可能是人贩子。”听到老姨的喊声,几十个人瞬间像潮水一般一起围了上来,尤其是年轻人们,一个个跑得飞快,脚下溅起一片片雪花。我迎上匆匆赶来的爸爸,急忙压低了声音提醒他:“爸,那人说他是杨意。”
我爸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连忙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仔仔细细地检查我的身体,焦急地问:“儿子,他没伤害你吧?”
我能感觉到,杨意对我没有恶意。我连忙用力摇头,说道:“爸爸,没有。”
爸爸把我交给老姨后,神色冷峻地走向杨意,杨意满脸悲戚,言语里全是哀求:“沐平,帮帮二叔行吗?我想见你奶奶最后一面……”
“杨意,你还是不要打扰奶奶了,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不用装可怜博取同情,杨明也在,他一直想杀了你,你还是快走吧。”爸爸皱着眉头,毫不留情地说道。
“沐平,我没有装可怜,那些警察说我报假警,把我关进了拘留所一年多,我这是被里面的犯人打的。我被打的失去了那方面的功能,你二婶不让我进家门,你妹妹和弟弟也记恨我,不认我了。所以……”杨意说着,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无奈。
“所以什么?后悔了?想认回杨明吗?还有,我二婶已经过世了,还是被你害死的,你忘了吗?”爸爸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指责。
“我有钱的,我领到了国家赔给我的二十万,我全给杨明,只求他给我一个睡觉的地方就行?”杨意的声音近乎绝望,带着一丝哭腔。
“谁要你的臭钱,奶奶不想见到你,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就劈了你。”就在这时,大叔满脸怒容,拿着斧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双眼猩红,怒吼道。
“杨明,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爸呀?给我口饭吃就行,我求求你了,行吗?”说话间,杨意双腿一软,就要跪下,那模样可怜又可悲。大叔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举起斧子就砍,动作又快又狠,幸好爷爷眼疾手快,及时拦在了大叔面前。爷爷夺过大叔手里的斧子,脸色铁青,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那响亮的巴掌声在雪地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