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恩见父王如此盛怒，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心里有几分惧意，可他已骑虎难下，只能硬抗到底，继续苦苦哀求：“父王，儿子自幼在您身边长大，您是最了解儿子的，儿子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纪无涯看着眼前这个死不承认的儿子，心中不知是恨多些，还是失望多些。
他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纪怀恩身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为你不承认，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儿子没干过的事，您让儿子怎么承认？俗话说捉贼捉赃，您说儿子草菅人命，挣着买卖人口的钱，那钱呢？想来以父王所说的规模，钱不会少吧？”
纪怀恩据理力争，说得条理清楚：“这么大一笔银钱，儿子要如何掩藏？”
纪无涯无言以对，这才是他没有立刻处置了这个儿子的根本原因：钱还没找到。
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得到银钱，去装备自己心心念念的重装骑兵，一个儿子罢了，怎么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想收拾有的是机会。
“滚出去！即日起你搬去城西别院，没有我的命令，半步都不许离开！”既然已经与儿子撕破脸了，纪无涯当机立断，先把纪怀恩软禁起来再说，钱可以慢慢找。
纪怀恩一言不发地被暗卫押走，只留下纪无涯一个人，头疼地坐回书桌前，口渴想伸手拿过茶盏，结果摸了个空。
“都是死人吗？上茶来！”仆从远远地跑来，送进去不知能不能活过一盏茶时间的茶盏。
王府内外各路人马的眼线多如牛马，外书房里具体发生什么可能没人知道，但是之后纪怀恩被送去了别院，这件事可瞒不了所有人。
纪凌云打发了来报信的小厮，嘴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老爷子果然还是无利不起早，呵呵，这海上风暴，来得还真是时候，不然岂不是白费了我的一番心血？”
“也不知道老爷子多久才能查到大哥在外面到底都干了什么，在他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还真是让人很期待啊。”
纪无涯迟了几个月才发难，到底是为什么，纪凌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无非是一开始没有侵犯到他的利益，想要伪装一家人团结和睦的假象，还真是能装得很。
纪凌风刚沐浴出来，便得到了手下的密报，他着实惊讶了一下：“哦？大哥？”
在王府里三个成年的公子里，纪无涯最护着的，是纪凌云，最疼爱的，是纪怀恩，至于自己，既非嫡长，又非挚爱，一向都没怎么被纪无涯放在心里。
没想到啊，大哥表面上好女色不成器，背地里却是胸怀大志啊，不知不觉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来。
啧啧，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这回有好戏看了。
他叮嘱手下人盯着点别院，便没再多理会，他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过不到一旬，他便要娶妻了。
他在与项言韵达成合作之后，这近一年的时间，书信不断，也时常碰面，越与项言韵接触，他越觉得这个女子有脑子有胆识，会是他的贤内助，越发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甚至开始有所期待。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两个人联手，夫妻同心，能不能真的争一争，斗倒伪君子二哥。
陈铁军在府署很低调，一连两三天，林泳思都对他笑脸以对，好声好气地招待着，一应待遇做得尽善尽美，却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工作。
其实府署的知事本就是个辅助性的闲差，受上官节制，一般都是上官亲自选个信得过的任职，就像当初纪怀恩放了自己的亲信，林泳思又提了李闻溪。
陈铁军一个空降兵，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不会有人为难，当然也不会有人重用他就是了，他的处境其实还是挺尴尬的。
但他这班上得极认真，按时来点卯，每日里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从不惹事，对下属随和，毫无架子，对上官恭敬，绝不讨好。
如果李闻溪以前不曾与他有过接触，深知他藏在现在这个谦谦君子的壳子里的，是多恶毒的灵魂，恐怕也不会对他心生恶意。
那些衙役有记起他的，早已经把他曾经做过的事偷偷宣扬出去了，当着他的面，自然没人揭短，但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就连李闻溪这样轻易不与人八卦的，都听了不少。
时人还是比较看重孝道的，原本生恩就不及养恩大，他对自己的养父母如此绝情，始终是他身上洗不干净的污点。
无论他是真心转变也好，还是故意装出一副好人模样也罢，第一印象坏了，众人只能对他敬而远之，不得罪，也不交好。
用李闻溪的话来说，这算是一种隐性的职场霸凌，但怨得了谁呢？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大人，清河县派人送了紧急公文来，林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荀非在外轻声叩门。
阿福第一次来淮安府，见到气派的正门与肃穆的二堂，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当他看到李闻溪那张熟悉的脸上，才稍微松了口气。
“李大人。”他开心地打着招呼。
“你怎么来淮安了？”李闻溪皱皱眉，清河县的公务，不应该林泳思直接处理吗？叫自己来干嘛？
“大人，清河又死了一个。”阿福皱着张脸，将公文呈上。
李闻溪接过公文，快速扫视了一遍，脸色逐渐凝重起来。这是昨天新发的案子，死者依然是中年独居女性，扼颈而亡，衣衫不整，家中遭了劫掠。
这已经是清河县发生的第四起高度相似的命案了。
“林大人现在在哪里？”李闻溪放下公文，抬头问跟自己一起来的荀非。
“林大人正与曹大人议事。”荀非连忙回答道。
李闻溪点了点头，一阵风地去了林泳思的办公室。连环杀人，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抓住凶手，不然他是绝不会主动收手的。
“大人，属下想再去清河一趟。”见到林泳思，李闻溪也不废话。
“莫急，等本官交代曹大人几句，到时候，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