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钱杏花看都没看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出去找活干去！家里没米了，石头的药也快断了，赚不回钱来，你也别回来了！”
陈广德脸上讨好的笑意僵住了，他现在浑身都疼，就这样把他赶出去了？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拖着浑身的伤痛，灰头土脸地出了屋子。
从这一天起，陈广德的日子，算是彻底跌进了泥潭，再也不见天日。
以前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心情好了，去镇上扛两天大包，码头卸几天货，挣的钱够他去小饭馆喝几顿小酒，剩下的才拿回家。
家里揭不开锅？关他啥事？他只要饿不着肚子，身上还有几个铜板能逍遥就够了。
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他娘和他大哥嘛。
可现在不行了。
他娘废了，大哥也不可能再管他。
钱杏花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能动手解决的，绝不跟他废话。
她直接把他当成赚钱的牲口，在这个家里，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每天带回来的那几个铜板。
要是哪天他偷懒没有拿回钱来，那他就真的没有饭吃。
晚上睡觉，钱杏花带着石头，最小的那个她连管都不会管。
孩子小，晚上又哭又闹的，陈广德只能自己爬起来哄孩子。
每天累得像死狗一样，晚上还睡不好，他就这么麻木地活着，这些都是后话。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月，溪水村的辣椒酱，凭借着它独特的口味，很快传遍了县城，甚至连周边的州府都知道了。
沈记辣椒酱成了许多酒楼饭馆招揽顾客的招牌秘器。
每天早上，各大酒楼的掌柜为了多拿到一些份额，一趟趟地往作坊跑，好话说尽，就是为了能多分他们一些。
一早上的时间，沈安安除了喝了半盏茶润喉，几乎全在和这些精明的掌柜周旋。
刚送走了最后一个掌柜，沈安安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僵的后颈，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还没等她走出去，沈常欢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外面又来人了，是香满楼的王掌柜。”
“香满楼？”
沈安安微微挑眉，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都好久没关注过香满楼的动静了，她还以为香满楼早就关门了。
“对，他就在外面等着，我说你不见他，他对我求了又求，说无论如何他也要见你一面。还说要是见不到你他回去没办法交差，还说什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沈安安沉吟片刻。
王掌柜此人，当初也是他第一个同意用沈家的豆腐，算是有点香火情。
见他一面，听听他说什么，倒也无妨。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王掌柜便躬身走了进来，
数月不见，他看起来清减了不少，眉眼间全是挥之不去的愁绪。
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
“沈娘子，好久不见啊！没想到您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了，听说现在都开了两个作坊了！这新出的辣椒酱更是卖得风生水起，连州府的大酒楼都抢着要！我当初第一眼见到沈娘子，就知道您绝非池中之物，必定大有作为！这不，果不其然！沈娘子当真乃女中豪杰，经商奇才啊！”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奉承话，试图和沈安安缓和关系。
沈安安却只是淡淡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切入正题，“王掌柜今日前来，想必不是专门为了夸我几句，有何贵干，不妨直说。”
王掌柜脸上的笑僵了僵，他讪讪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沈娘子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今日前来，是来替我们东家表示最真诚的歉意的。”
他站起身来，朝着沈安安深深作了一揖。
“我们东家，已经好好教训过夫人小姐了，她们之前干的那些糊涂事，还说了许多混账话，现在都知道错了。我们东家每每想起这些事，都觉得对不住沈娘子，心中有愧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徐家上下都痛心疾首一般。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沈安安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怒，“王掌柜不必再提。”
“要提的！要提的！”王掌柜连忙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木盒，“这是我们东家的一片心意，也是赔罪的诚意，万望沈娘子能够收下。”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
里面赫然是一套流光溢彩的头面首饰。
材质竟是琉璃，颜色以碧蓝为主，透过窗户的光线，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在这个时代，琉璃制品价格昂贵，寻常富贵人家能有一两件琉璃小摆件已是不易，像这种成套的，做工还算精致的琉璃头面，确实称得上价值不菲，足以显示诚意。
王掌柜仔细观察着沈安安的表情，期待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惊讶。
他相信，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这样一套华美首饰的诱惑。
然而，沈安安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目光便移开了。
这种反应大大超乎了王掌柜的意料。
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沈娘子，您看……这琉璃头面，可是东家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绝对是稀罕物！我们东家说了，之前种种，都是误会，还请沈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们一般计较。咱们两家完全可以摒弃前嫌，重新合作，共赢互利！若是沈娘子愿意，这辣椒酱的销路，我们一定帮您铺得更广！”
“王掌柜，你们东家的心意我看到了。”
王掌柜心中一喜，以为这事有戏。
却听沈安安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个人，想法很简单，性子也直，不喜欢那些个弯弯绕绕。
我做生意，图的是个痛快。跟着合得来的人做，转多赚少心里舒坦。跟合不来的人……哪怕赚得再多……若是做起事来还要心里憋屈，那这钱，不挣也罢。”
王掌柜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连忙道，“沈娘子言重了！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今后绝不会再有算计！我们东家带着十足的诚意想与沈娘子重修旧好，与我们合作，绝对是双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