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没有拉上的玻璃窗照进来,打在喻承白琥珀色的瞳孔上,宁言看见了一双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意的眸子。
喻承白居然没有生气,当然,开心更没有。
他平静得不像他自己。
在宁言起身的时候,喻承白不徐不疾地开口道:“阿言,你喜欢我吗?”
“……”
宁言的脚步骤停,皱着眉看他,漂亮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惊讶。
这句话但凡是换个人来说,都会显得自作多情,可喻承白说却不会。
不仅仅是因为宁言确实喜欢他,更因为喻承白这个人太平和温柔,也太进退有度。
上了床越变态越激动,却依旧会因为被喜欢的人摸一下脸而面红耳赤,在宁言看来,他其实是个很迟钝的人。
迟钝到或许都看不出来被人喜欢。
现在他却问宁言是不是喜欢他,这实在是很罕见的事情。
宁言的节奏被他一句话打乱,暗恋者总是兵荒马乱,即便是宁言这样得不到会直接生抢的人,都不能免俗。
将人绑在床上,他想过喻承白会生气,想过喻承白会失望,甚至都想过喻承白会丢掉所有好脾气骂他禽兽。
不管是哪一种,宁言都会兴奋,毕竟他是个很正宗的变态。
喻承白骂的越凶狠,他估计越有可能站起来。
然而,喻承白却问他:“你喜欢我吗?”
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绑你?
“你是不是想说。”宁言歪着头看他,仔细打量他每一个表情,“喜欢一个人是成全,不是占有?”
“我并不想给你上课。”
那你好端端的问什么?
还是在这种时候,幸好没站起来,不然得当场萎给你看。
“跟我回京城吧。”喻承白说。
宁言心口狠狠一跳,双眼睁大,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立刻觉得他疯了。
他不会是在m洲待久了,被这边的风气同化了吧?
想要家里一个,再外面一个?
“我已经给你联系了医生。”喻承白静静地看着他,随后,说了句让宁言目瞪口呆的话,“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精神科?”
“不,心理科。”
“……”
喻承白双手被银手铐紧紧铐在床头,浑身赤裸,像被迫献祭的信徒。
这幅画面,让他接下来的话极有说服力:“阿言,你可能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宁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可能觉得自己很正常,但其实杀手干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科雷他们也有。”
“我没有。”宁言冷声。
“嗯。”喻承白明显不信,却依旧礼貌地回应他,然后说,“科雷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他已经在积极治疗了。”
宁言真看不出来科雷有哪里需要治疗的,他觉得他正常,自己也很正常。
只是有一点点变态而已,喻承白凭什么断定自己有心理问题?
“他有病,又不代表我有病。”
“阿言。”
宁言咬着牙闭眼。
妈的,这个男人嘴上喊着这么亲切,其实就是为了好送自己去精神病院。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去精神病院的。”宁言直接打断他。
“不是精神病院。”
“有区别?你就是想把我关起来吧喻承白,你怕我骚扰你。”
不留给喻承白丝毫解释的机会,宁言死死盯着他:“你就是怕我打扰你跟你老婆亲密。”
“我只是想跟你睡觉,而你居然想把我关起来。喻承白,你好恶毒啊。”
喻承白不说话,慢慢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已经在心里给宁言打下病入膏肓的标签了。
宁言又乱七八糟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在骂喻承白。
说他没良心,说他不是人,说他简直恶毒的世所罕见。
最后应该是给自己骂昏头了,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像是挽尊一般道:“我是喜欢你,但我可没说要你跟你老婆离婚,也没有要跟你结婚的意思。”
“喻承白,你在我眼里就是一本想要翻一翻的书,我对你来了兴致,就翻一翻你,就跟对程正则来了兴致去翻他一样。”
“你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我又没想把你摆在床头翻一辈子,我想的是翻够了就哪里拿的放回到哪里去。”
喻承白大概是再也听不下去他的毁三观发言了,睁开眼睛,转头问他:“那你有没有问过这本书愿不愿意被你翻呢?”
“……”
“现在你想翻的这本书,是你偷来的,你有问过他的主人吗?”
“所以你不想被我翻?”宁言只听见了这一句。
“你觉得呢?”喻承白动了手腕,跟手铐链接在一起的铁链发出声响,这是最好的回答。
皱着眉沉默了好一阵,宁言才开口问他,神情费解:“我跟你老婆都是杀手,我坏,他也坏,而且他长的还没有我好看,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
“阿言,你养过花吗?”
“种过罂粟算吗?”宁言认真道。
“……”
“那我没种过。”
喻承白轻声道:“我妹妹很喜欢养花,我就为她从世界各地找来了不同的鲜花种子,让她养在花房里。后来有一天她跟我说,有一颗种子好像坏了,怎么都发不了芽。”
“她很喜欢花,怕她伤心,从来没有养过花的我,到处请教专家,想要让那一颗种子发芽。”
“发芽了吗?”宁言问他。
“嗯,很神奇,专家都说活不了的,我妹妹那样擅长侍弄花草的一个人,也怎么都养不活,偏偏却让我养好了。”
喻承白回想着:“那似乎真的是颗不太优质的种子,即便后来成活了,也不漂亮,枝叶稀疏,花也零星。或许是我当初向花农购买的时候,不小心混进来的一颗,本该丢弃的种子吧。”
宁言看着他,没有说话。
喻承白继续道:“我把它养在我书房的窗台上,一养就是很多年,出门总是时时牵挂。阳光好的时候担心它晒伤,雨水充足又忧心它会不会被雨水砸坏了仅有的几片花瓣,放在屋子里,又觉得是禁锢了它的自由。”
“我妹妹的花房里有很多跟它相同品种,却比它美丽许多的花卉。”
“但不管我将来的书房再大,永远也只会摆它这一盆花。”
宁言只是变态,只是疯,他并不傻,他听懂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喻承白:“看到其他更漂亮的花的时候,你真的不会想换一盆吗?”
“在它之前,我从没想过要养花。”
宁言没说话,坐回到沙发上。
这次他没有看喻承白,一只手撑着头,视线落在窗外的云层上空,几片云被傍晚的阳光勾勒出金边。
好吧,他承认了,他那些炉火纯青的技巧手段对喻承白完全没用。
难怪喻承白天天抄经,原来这货谈恋爱看缘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