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又去敲书房的门。
书房的门没有上锁,见里面没有回应,她推开门自己进去了。
喻承白坐在露台上,伴着头顶落下的光,在低头抄写那些他早已抄过千千万万遍的经书。
深色的乌木桌上,以及桌下,凌乱地散落着抄写完的经书纸张。
有些被风吹进了屋内,一张一张,飘落在房间里每一处地方。
阿雅放下饭菜,走过去,弯下腰仔细地捡起来,叠好了放到旁边的桌上。
然后才去看喻承白,却惊讶的发现,他今天似乎很不对劲。
“先生?”
“嗯。”
喻承白语气温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轻声问她:“太太吃饭了吗?”
阿雅却看见了他笔下,那些凌乱又暴躁的字迹,根本看不出丝毫修身养性,连心静都看不到。
阿雅低声说:“没有,太太说他不饿。”
“我也不饿。”
“……”
“你出去吧,早点休息。”
“好吧。”
阿雅端上饭菜,失望地从书房里出去了。
喻先生从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没有丝毫脾气,不论是在外闯祸了,还是在庄园里搞砸了什么,都不会收到任何呵斥的话语。
因为先生说人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比死物重要。
可是面对这样的喻先生,阿雅第一次没胆子违抗他的命令,去问一问他跟太太之间的事情。
阿雅低头站在书房前,手指用力攥着托盘。
纠结,迟疑,想要冲动一回。
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先生,说太太怀孕的事情。
这样能不能让他们不要吵架?
“怎么了?”
白危忽然出现在附近。
见她低头站在书房门前,也不吭声,走上前来,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雅看见是他,心里更堵了。
她知道白危不喜欢太太。
于是偏过头,淡淡道:“没什么。”
“没什么我就走了。”
“等一下,那个,吵架了怎么哄?”阿雅还是忍不住问他。
毕竟他跟着先生最久,说不定会有什么方法呢。
“什么?”白危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先生跟太太,他们好像吵架了,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我想……问问怎么劝架?”
“打架的事你可以问我,至于劝架。”
白危看着她,眸色清明,认真道:“除非你想看他们离婚。”
“……”
半夜的时候,宁言被饿醒了。
其实也不能算饿醒,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睡着,喻承白不在身边躺着,睡眠质量直往下掉。
去找点儿吃的吧。
宁言一边要死不活地爬起来,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蠢货。
明知道自己是个饭桶,为什么阿雅来送饭的时候,还非装清高不吃。
饿死算完。
一路摸到了厨房,打开冰箱,发现熟食不多,只有些蛋糕水果新鲜蔬菜。
但宁言的眼睛还是蹭一下亮了。
喻承白在吃穿住行方面极为挑剔,挑剔到了有些穷奢极侈的地步。
他不吃过夜的饭菜,水果从摘下到进他嘴里,不能超过24小时,海鲜肉类要求更为严格,从死亡到进他嘴里,不能超过12小时。
听阿雅说,他以前狗鼻子灵的要死,超过一点儿时间都能闻出来。
闻出来就不吃了。
也就最近几个月,毛病稍稍好了些。
超过些许时间,他似乎也能忍了。
宁言不敢想象,喻承白最近几个月要是没有收敛,现在的冰箱里该有多么的空空如也。
那他真得抱着冰箱,在这里饿到嚎啕大哭了。
炫完了冰箱里能吃的所有东西后,宁言才觉得有了一点点饱腹感。
正想去其他地方找找,看能不能偷点儿贝贝的零食,或者厨娘剩的饭菜。
一转身,喻承白站在他身后。
“……”
宁言瞪大眼珠子,嘴里叼着的面包,掉在了地上。
抱在怀里的三个西红柿跟一堆生土豆,也都稀里哗啦掉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最圆润的土豆,骨碌碌滚了一阵后,慢悠悠停在了喻承白的脚边。
空气里安静的可怕。
楼上半蹲着,躲在暗处的阿雅跟白危,不约而同的沉默住了。
阿雅怔怔扭头,张嘴,无声问道:“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白危面无表情:“谁能想到会有人大半夜在自己家做贼似的偷吃呢?”
“……”阿雅喃喃道,“完了,我都替太太尴尬,好尴尬。”
楼下开放厨房的门口。
宁言弯下腰,捡起一个西红柿,往自己衣服上使劲儿蹭了蹭。
递过去,问面前的喻承白:“吃吗?挺甜的。”
“……”
“……”
“……”
最应该尴尬的那个人,最不尴尬。
他好像一个偷东西遇到主人回家的贼,这个贼一点不心慌,还热情邀请主人一起享用美食。
这是个迟钝的傻子。
喻承白接过他手里的西红柿,弯腰,将滚了一地的蔬菜全部捡起来,放回到了岛台上。
宁言也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片面包,正准备送进嘴里,就被面前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拿走了。
他只咬到了空气。
宁言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喻承白说:“脏了,不能吃。”
宁言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仅剩的能饱腹的东西,给扔进了垃圾桶:“……”
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大少爷已经进了厨房,洗干净手,擦完水珠后,去冰箱挑选食材。
一边仔细挑选新鲜的,一边温柔地问他:“吃面条吗?西红柿鸡蛋面好不好?”
宁言还在心疼垃圾桶里的面包,没反应过来,茫然:“什么?”
“我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好不好?”
“你还会做饭?”
“嗯。”喻承白问他,“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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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宁言:谁懂,最纯饿的那些年,我为了一口吃的,跟刚大吵一架的老公在厨房相遇,他用一碗面就把我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