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昊辰目光一凝,哪会听不出这是变相在送客。
苍白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
不过须臾他就想明白易少涵在打什么主意。
蒋昊辰重新审视眼前的女人,先前了解的只是从字面上想象出来的人,如今眼见为实,跟传闻中饱受欺凌的懦弱形象不同,是个不好拿捏的聪明人。
他掩下眼中的幽深,重新拾起微笑,“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易少涵客气一下,“快下雨了,待会儿的路怕是要不好走,不然我就留你在家里吃饭。”
蒋昊辰带笑点头,“下次吧。”
这趟蒋昊辰是坐车来的,司机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王助理。
王助理在蒋昊辰上车后帮忙折叠起轮椅收到后备箱,又在上车前对易少涵点头表示告辞。
待车子发动后离开后,易少涵收起心中思绪,扶着后腰往屋内走去。
客厅里等候多时的易老爷子听见脚步声,放下手中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杯,在看见易少涵进来时脸上隐有愁思的表情,立马瞪眼。
“怎么愁眉不展的,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老爷子脸色黑沉沉的,仿佛只要易少涵点头他就立马冲到蒋家去教训人。
“爷爷,不是他。”易少涵缓缓走到皮沙发坐下,想了想,还是对老爷子透露蒋书林的事。
“当初这人在乡下时就满肚子的弯弯绕绕,又跟我们有龃龉,我就担心他会憋着坏主意来算计我们。”
老爷子眉头狠狠皱起,历经半生坎坷,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蒋书林那点心眼他一下子摸透了。
他让易少涵别害怕,“他要是敢打你的主意,我就喂他一颗枪子,到时候就算有蒋家说情也没用。”
易少涵其实不止担心这个,她更担心老爷子他们的安全。
这段日子的相处,足够她了解这些家人的脾性,个个活得敞亮,做事无可挑剔就跟个铁桶似的,从不落人口实。
所以明面上的攻击她并不担心。
她就怕对方会使阴招下黑手。
恰恰蒋书林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底线的小人。
为了以防万一,易少涵干脆让系统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掌握他的行踪,就是敌明我暗,不至于处在被动的位置。
院子外头有棵大树,成鸟在上面搭窝孵蛋,鸟类之间为了适应环境存活也会采取优劣淘汰制度。
系统现在的新身体是被同类挤出窝饿死的幼鸟,它有时会从易少涵身上离开附在上面,还无师自通学会飞行能力后挥舞着一双翅膀四处打听。
回到房间的易少涵道:“我们分开行动,我守你攻,你盯紧蒋书林好抓住他的把柄,到时候我们就能死死把他按下去为你主人报仇。”
一听要离开易少涵,系统不愿意,吵着说易少涵快要生了,这个时候它决不能离开。
易少涵劝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你的主人,但事有轻重缓急,万一蒋书林要使坏而我们一无所知,到时候一尸两命怎么办?”
有天道盯着,系统不可能留易少涵一个人,可易少涵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一时之间它陷入了两难境地。
易少涵等了好一会儿,脑海中始终没传来系统的声音,想了想,接着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我身边有景深,有亲人陪伴,不会出事的。要是你还不放心,那只能劳烦你辛苦点,每天来回跑一趟。”
劝说好半天,系统才勉强答应。
易少涵跟系统达成共识后,下一秒,就见窗外一个崭新的鸟窝里,一只趴着的僵硬小鸟动了动,系统附身的小鸟展翅飞翔,灵动的褐色身影穿过绿荫林浪,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出发前,易少涵交代它,先去蒋家探探情况,说不定能打听到蒋书林目前居住的位置。
小鸟一路飞行,掠过参差不齐的楼房建筑后,停留在军区大院里一栋比较隐蔽的独立小楼外的树干上。
系统挑选的位置正好能透过窗户看到屋内客厅的情况。
只见里面一对中年夫妻在沙发上相对而坐,女人低垂着头,膝头放着针线笸箩,双手捻起两根棒针来回不断勾勒,原本松散的灰色毛线团随着女人灵活的手指慢慢编织成一条围巾。
男人见妻子的精力全放在女红上,完全不理睬自己,有点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雪萍,再怎么说,书林他爸救过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独苗死在乡下。”
康雪萍没吭声,视线专注地检查针脚。
至于耳边的声音,有人在说话吗?她没听见。
蒋建民看妻子完全把自己当成空气,心知这是在向自己表达不满,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伤透妻儿的心,但他实在没办法。
一边是亏欠多年的妻儿,一边是有十几年父子感情的养子。
真相大白之前,他因为多年无子,是真心拿蒋书林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这些年的父子情,不是说抛就能抛得一干二净。
蒋建民诉说自己的无奈,又连连保证自己会给蒋书林安排一份工作,之后他绝不会再插手他的事。
听得康雪萍勾唇冷笑,忍不住抬头讥讽道:“先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把人送走永远不让回来,我才不跟他计较占我儿子的位置,现在你倒好,出尔反尔,说的话就跟放屁似的,一点信用都没有,还恶心人。”
蒋建民眉心紧蹙,“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么粗俗吗?”
康雪萍察觉出他隐隐的嫌弃,骂出口的话更是句句要撕下蒋建民的脸皮,“嫌我粗俗,你又好到哪里去,我只是说话难听,哪比得上你做事难看,喜新厌旧,抛妻弃子......”
“你够了。”蒋建民现在最不愿意被人骂这些,脸色涨得通红,“我当初不也是误会你们遭遇不测......”
“真是好笑,一个师长被女人耍得团团转,我看你不是上当受骗,而是早就跟那个女人有一腿吧。”
“康雪萍!”蒋建民腾地一下站起来,额头青筋暴起,“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你自己要有分寸,就算不顾及我,好歹也要想想儿子,我的老脸早就丢尽了,但儿子才刚刚走上政途,要是你的这些糊涂话传到别人的耳里,他的前途就毁在你手里。”
康雪萍倏地安静下来,她的满腔愤恨,只有在儿子身上才会多出几分理智。
她冷静下来,只是双眼还通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