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错了。\"陈生截断话头,竹枝似的指节敲在石桌裂纹处,整片洪荒大陆都跟着震颤,\"喝茶就喝茶,提什么死人。\"
帝俊突然按住心口,那里有团黑气在茶香中左冲右突。白泽的银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他看见陈生倒影在茶汤里的不是人脸,而是条衔着自己尾巴的巨蛇。
\"前辈刚才说准圣...\"妖皇嗓子发紧,茶盏在他掌心熔成金汁。
\"哦,那个啊。\"陈生随手抓了把竹叶撒在桌面,叶脉自动排成河图洛书,\"就像蚂蚁看你们,会觉得大罗金仙和准圣有区别么?\"
竹楼突然安静得可怕。帝俊听见自己血脉里十二万九千六百道妖锁在寸寸崩裂,白泽的命格正在茶香中重组。而陈生还在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他脚下阴影里游动着不属于这个纪元的星图。
帝俊指尖刚触到温润的汝窑天青盏,喉头突然爆出冷笑。茶汤在杯底晃出细碎金纹,映得他眉心血痕像要裂开:\"这茶能消弭神魂之伤?\"
\"妖皇陛下,\"陈生指尖叩在紫檀案几上,茶雾在他青衫前凝成模糊卦象,\"您尝的可是昆仑墟最后三片悟道茶叶。\"
白泽突然按住帝俊手腕,麒麟角在额前亮起银芒:\"陛下,茶里有...\"
\"轰——\"
茶案应声炸成齑粉。帝俊周身腾起大日金焰,九道妖皇法相在背后嘶吼:\"天道凭什么要妖族死?\"金乌虚影撞得竹楼禁制明灭不定,檐角青铜铃铛碎成铁屑纷飞。
陈生拂开飘到眼前的茶渣,袖中飞出十二枚玉简:\"十二祖巫在盘古殿发过同样的火。\"玉简当空展开血淋淋的画面——后土撞碎不周山时,天外分明闪过太极图虚影。
\"放屁!\"帝俊一脚踩碎滚到脚边的建木茶宠,\"人族那些蝼蚁连腾云都不会!\"他脖颈青筋暴起,金冠上垂旒叮当乱响,\"就凭女娲捏的那堆泥巴?\"
白泽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手中龟甲裂开蛛网纹:\"陛下...河图洛书显示...人族气运确实在吞噬妖文...\"
\"不可能!\"帝俊猛地转身,大日琉璃火把竹帘烧成飞灰。正午阳光泼进来,照见他瞳孔里疯狂旋转的周天星斗,\"本皇掌天时,东皇镇寰宇,你说我们在给泥腿子铺路?!\"
陈生突然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血珠凝成洪荒堪舆图:\"巫族掌地脉时也这么想。\"血图里清晰浮现不周山倒时,三十三天外降下的七道鸿蒙紫气。
白泽突然惨叫,七窍喷出银白妖血:\"陛下快闭...\"话没说完就被帝俊掐着脖子拎起来,妖皇五指深深陷进他颈间鳞甲:\"你也信这鬼话?\"
竹楼地板突然浮现河图洛书阵纹,陈生两指按在阵眼:\"白泽道友不妨说说,妖师鲲鹏为何在巫妖决战前失踪?\"阵中腾起万千妖魂,每道魂魄眉心都嵌着淡淡紫气。
帝俊突然松手踉跄后退,撞翻了整墙的茶罐。陶土碎片扎进他手掌,血顺着指缝滴在洛书阵纹上,竟被那些紫气贪婪吞噬:\"鸿钧...是道祖亲自喂给妖族的毒...\"
\"陛下!\"白泽挣扎着爬过来抓住他衣摆,\"我们回天庭,现在就...\"
\"回哪?\"陈生突然冷笑,窗外云海翻涌成洪荒战场虚影,\"三十三重天挂着招妖幡,凌霄殿坐着玉帝,你们猜——现在是谁在喝悟道茶?\"
\"道友这话说得轻巧。\"陈生指尖叩着石桌冷笑,茶盏里的灵雾突然凝成冰晶,\"我不过是个山野散修,怎敢妄议天庭大计?\"
白泽的折扇\"啪\"地合拢,玉髓扇骨在掌心掐出裂痕。帝俊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正要拍案而起,却被桌下白泽的九尾死死缠住脚踝。碧玉茶盏\"咔嚓\"碎成齑粉,混着冰碴簌簌落在帝俊玄色袍角。
\"道兄莫怪!\"白泽突然起身长揖到地,九条狐尾在身后炸开银光,\"帝俊道友方才饮了三十三重天的烈阳酒,这才口不择言——\"他猛地扯住帝俊衣袖,妖皇冠冕上的日轮金珠撞在石桌上叮当作响。
帝俊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抬手摘下十二旒冠冕:\"是在下失言。\"他指尖掐得发白,鎏金冕服竟渗出冷汗,\"还望...还望前辈指点迷津。\"最后四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震得满山梧桐叶簌簌飘落。
陈生慢条斯理拂去衣襟茶末:\"天道如磨盘,你当巫族十二祖巫的血肉是白喂的?\"他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圈,水痕竟渗出猩红,\"人族得女娲娘娘精血点化时,生死簿上就烙着'天地主角'四个字。\"
\"若我屠尽人族——\"
\"那你就是下一个共工!\"陈生突然厉喝,石桌裂纹中窜出混沌之气,\"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当真只是为争天帝之位?\"他盯着帝俊瞳孔里跳动的金焰,\"天道要巫妖俱陨,你以为逃得过量劫?\"
白泽的狐尾突然燃起幽蓝狐火:\"前辈是说...我等皆是棋子?\"
\"何止你们!\"陈生突然大笑,震得云海翻涌,\"三清立教成圣,接引准提发宏愿,哪个不是顺着天道剧本唱戏?就说那鸿钧道祖——\"他猛地收声,头顶苍穹骤然劈下紫霄神雷,却在触及茅庐时化作青烟。
帝俊袖中河图洛书突然自行展开,星轨疯狂流转。白泽盯着陈生手中把玩的混沌珠,突然拽着帝俊扑通跪地:\"求圣人给妖族指条活路!\"
\"我算哪门子圣人?\"陈生随手将混沌珠丢给帝俊把玩,\"不过是捡了些先天灵宝的水货大罗。\"珠内混沌之气触到帝俊指尖瞬间,他整条手臂突然爬满玄奥道纹。
白泽盯着帝俊手臂上闪烁的混元道韵,突然端起茶壶斟了七宝妙树汁泡的灵茶:\"前辈说笑了,这株先天苦茶树...\"
\"后山随便长的野树罢了。\"陈生漫不经心抿了口茶,帝俊手臂道纹突然暴涨,竟在皮肤上勾勒出半幅混沌钟道痕。妖皇与白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瞳孔里看到炸开的周天星斗。
\"妖皇陛下还要问多少遍?\"陈生突然将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帝俊绣着金乌纹的袍角,\"这天地棋盘早被圣人落子,你我不过都是棋子!\"
帝俊瞳孔猛地收缩,指尖掐进掌心渗出金血。白泽刚要开口,整个洞府突然剧烈震颤,罗睺黑袍翻涌如墨云压顶:\"聒噪!\"魔祖抬手间黑焰化作十丈巨掌,裹着十只小金乌就朝洞外甩去,\"滚回你们的三十三重天!\"
\"放肆!\"帝俊额间太阳神纹爆出刺目金芒,却在看清罗睺背后若隐若现的诛仙剑阵时硬生生咽下怒喝。白泽死死拽住他袖袍传音:\"陛下!魔祖与通天教主有旧......\"
与此同时的天庭瑶池,羲和赤足踩碎满地月桂枝:\"三千年了!我的孩儿们......\"九凤钗在鬓边乱颤,吓得十二名彩衣侍女跪伏在地。为首的女官刚要奉上琼浆,突然听见南天门传来震天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