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扶夕并未入寝。
裴袁氏强行将裴羡之与柳扶夕分开后,便把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刘妈恨铁不成钢,指着伏在地上的柳扶夕,
“柳小娘子,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马车上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不成。”
柳扶夕也挺委屈,“刘妈的话,扶夕字字记在心里……方才,是二爷唤我,我才会跟去的。”
“这么说,我们还误会你了。”裴袁氏挺着腰杆端坐着,居高临下地道。
“过去,扶夕是心中没底,才想一直粘着二爷,寻求一份安稳。
如今,夫人既允了扶夕,能为二爷开枝散叶,扶夕又何必着急。这点道理,扶夕还是明白的。”
柳扶夕很是急切,生怕裴袁氏会将这好事收回一般。
裴袁氏将信将疑,“你当真这样想?”
柳扶夕膝行着向前,匍匐在裴袁氏的脚下,
“扶夕自知身份卑贱,能得夫人允诺,已是万分感激。日后,再有了子嗣傍身,扶夕也就不奢望别的东西了。”
裴袁氏想要将柳扶夕的孩子记在谢绾姝名下这事,刘妈自然没说。
在柳扶夕的心里,能够榜上裴袁氏这棵大树,便是在裴府熬出了头。又岂敢忤逆她的意思。
不过等待个把月的时间,待二爷的身子调理好了,她便能成事。
那个进府多年,仍没有子嗣的谢绾姝,又有何惧。
“夫人放心,这段时间,扶夕会替夫人看着二爷的,就算是二爷想要,扶夕也不会由着他乱来。”
裴袁氏有了笑意,勾着唇点头,“也算我没有看错你。”
“多谢夫人信任,”柳扶夕的手搭上裴袁氏的腿,缓着力道,按揉起来,
“今日坐了一日的马车,想必夫人也乏了。扶夕会些按摩的本领,替夫人捏捏吧。”
裴袁氏看向柳扶夕的眼中带了欣赏,“不错啊,还是个有孝心的。”
刘妈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柳扶夕更加卖力。嘴里甜腻的嗓音哄道,“这都是扶夕应做的。”
紧绷的氛围打破。屋内,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祥和。
与愈加幽深的夜融为一体。
在这样的夜里,季风口中伤情很重的裴凛川却没有入睡。
季风回来后,裴凛川拉着季风问东问西。
“那处院落,她可喜欢?”
“那座寝殿,她可喜欢?”
“那些蓝楹花,她可喜欢?”
季风沉吟片刻,模模糊糊地说,“大致是喜欢的吧。”
裴凛川憨笑两声:“也对,这事儿,怎么能问你呢。”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自己院中那棵同样茂盛的蓝楹花树,自言自语道:
“她一定喜欢。之前就听人说过。裴宅中的那棵花树,就是特意为她栽种的。”
季风凛了凛,劝道,“王爷今日受了伤,还是早些就寝吧。”
裴凛川往那空荡荡的殿门口望去,缓缓地摇头,“本王还要等她。本王有预感,今夜,她会来。”
他低头看了看依旧渗着疼意的伤口,心中,满是甜腻。
在他受伤时,谢绾姝的关心之言,是世间最好的良药。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欢喜。
玄羽和季风退出屋去,守在殿门口。
“怎么办,我怎么感觉,谢小娘子没有要来的意思?”季风压着声音,同玄羽道。
“怎么会,”玄羽觉得季风是多虑了,
“王爷毕竟因她而伤,她至少会来探望一下吧。只是,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来。”
“其实我试探过了,谢小娘子可是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更别说要来了。”
季风沉着脸,将谢绾姝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玄羽看向殿内,“可王爷,还等着她呢。”
季风叹气,“这事,要如何禀明王爷?”
玄羽也泛起愁来。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裴凛川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谢小娘子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玄羽入殿回禀,“回王爷,还没有。谢小娘子……”
裴凛川没理会玄羽接下来的话,只转回头,自言自语地嘀咕,“小娘子沐浴,要这么久吗?”
玄羽看着裴凛川的背影,只得将后面的话咽回肚中。
更漏滴答,转瞬间,半个时辰过去了。
谢绾姝还没来。可锦怜的消息传了过来。
玄羽进门去禀告时,脚步都是发虚的。
“王爷,刚才锦怜传回信来,说是谢小娘子已经入寝了。”
“睡了?”裴凛川满心的期待沉下。
他叫来季风,“本王交代你说得话,你可有与她说了?”
“王爷交代的,属下自然已经转达,只是……”季风吞吐着。
“只是什么?”裴凛川的黑眸暗下几分。“只是没有想来探望的意思是吗?”
季风垂下头,瓮声回了句:“是。”
裴凛川拈起酸意,“真是个没良心的。如果今日受伤的是裴羡之,本王不信,她还能睡得着!”
季风不知如何劝解。转开话题道:“王爷也早些睡下吧。反正人已经到了府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裴凛川没应声。只黑着脸,紧紧地握起了拳。手背的青筋暴起,一直连接到颈间。
胸前的伤口崩开,血色在衣襟处晕染开来。
“王爷!当心伤口!”玄羽喊了一声,和季风一起围了上来。
裴凛川没觉出疼来。见他们二人惊慌,这才低下头,发现自己崩裂的伤口。
“属下为王爷重新包扎。”季风伸过手去。
却被裴凛川抬手挡回。
他捻起自己胸前的血迹,眼神痴迷地看了又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勾起唇角。
衣衫上的血渍越扩越大。渐渐将薄衫浸透。血,一滴滴垂落到地上。
裴凛川脸上的血色,层层褪去。
“王爷,这伤口需要立即止血。”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有危险的。”
玄羽和季风因为担心,面上也是一片苍白。
裴凛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踉跄着步子往床榻走去。
虚弱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再去请谢小娘子,本王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有多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