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雨眉峰微蹙，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天霸那过于热络的目光，像黏在身上的蛛网，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天霸像是完全没瞧见她的冷淡，依旧笑意盈盈地开口。
“原来是祁小姐。”
他的视线在祁雨身上打了个转，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热络。
“说真的，我一来就被祁小姐身上这股独特的气质吸引了。沉稳干练，又带着股说不出的从容，想必是在哪个部门担任要职吧？”
这话听着是夸赞，实则句句都在试探。
祁雨心里门儿清，对方无非是想探探她的底细，看看是不是体制内的人，有没有更大的价值。
她虽在帝国任职时日尚短，但这种老套的套话，骗一骗刚出社会的小朋友差不多。
祁雨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小口。
琥珀色的酒液在舌尖打了个转，那股清润的回甘恰好压下了心头的几分烦躁。
她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打破了片刻的沉默。
“可惜了。”
她抬眼看向天霸，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我就是个普通公民而已。”
顿了顿，她特意扫了眼身旁的祁方，补充道。
“我弟弟也一样，都是寻常人。”
这话堵得滴水不漏，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什么，毕竟官员的身份也都是建立在公民身上的，不是公民自然做不成官员，但却明明白白地透出“不想深谈”的意味。
祁方在一旁听着，很识趣地没插话，姐姐这话，显然是怕他年轻气盛，不小心把身份说漏了。
天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的探究深了几分。
他没想到这看似温和的女子，心思竟如此缜密，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试探挡了回去。
卡座里的空气又安静下来，只有远处舞台传来的隐约乐声，衬得这片刻的沉默格外清晰。
祁方见状，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怎么？难不成你还看不起普通公民了？”
他往前凑了凑，眉峰挑得老高，眼神里满是不服气，活脱脱一副没经过太多世事打磨的少年模样，确实瞧着不像体制内那些循规蹈矩的人。
天霸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随即摆了摆手。
只是眼底的轻视淡了些，多了几分“果然是寻常人家孩子”的了然。
毕竟公职人员哪有这么多闲工夫跑到边境星系闲逛，还敢跟他这样说话？这般想着，先前那点忌惮便散了去，只余下几分惋惜。
他却不知，一旁的地霸正端着酒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眸光微沉。
地霸可没这么容易信，他还记得祁方初见时那声“地霸同志”，带着股子体制内特有的称呼习惯，哪是普通公民能随口说出来的？
就算本人不在体制内，家里定有吃公家饭的，这话里的分寸感，可不是凭空来的。
只是地霸没打算点破，反而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看着天霸被祁方几句话唬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才懒得提醒，他和天霸向来不对付，自然希望天霸吃瘪。
卡座里的气氛松快了些，天霸望着祁方那副“你看不起谁”的倔强模样，彻底放下了戒心，连带着看祁雨的眼神也随意了许多。
毕竟，谁会把这对咋咋呼呼的“普通姐弟”和严谨刻板的公职人员联系到一起呢？
祁雨端着酒杯，指尖划过微凉的杯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她知道，祁方这副年轻气盛的样子装得极像，也知道天霸这类人最容易被表象迷惑，便索性低头抿了口酒，任由祁方继续演下去。
“而且这位祁方小同志，刚才你这话可就说得太重了。”
天霸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放缓的郑重，抬手轻轻摆了摆，脸上瞬间堆起一副受宠若惊的大惊失色，眼底却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考量。
他太清楚“看不起公民”这顶帽子的分量，一旦被扣实，后续麻烦只会没完没了，绝不能任由这话落地。
“我们这些做官员的，本就是为公民服务的，一言一行都揣着分寸，怎么敢有半分轻视之心？”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对面两人紧绷的神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边缘，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也沉了几分。
“方才不过是随口多问两句，纯粹是心生好奇罢了。”
见祁雨、祁方两人神色稍缓，却仍带着几分戒备，天霸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添了些不易察觉的引导。
“你们应当知道龙兰星系群那位黎阳议长吧？”
“黎阳议长？”
这话一出，祁雨和祁方皆是一怔，脸上的警惕瞬间被意外取代。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眸底都闪过几分诧异。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提起阳哥？短暂对视间，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随即又齐齐颔首，语气笃定。
“自然是知道的。”
天霸见状，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语气愈发平和，像是在诉说一件寻常旧事，却精准地攥住了两人的注意力。
“那位议长同你们一样，皆是人类出身。更难得的是，他第一次踏足这片星域时，从没想过以议长身份张扬行事，反倒特意收敛锋芒，伪装成和你们此刻一般的普通游客，悄无声息去了边龙星暗访民情，半点架子都没有。”
他话音落定，刻意留了片刻空白，看着祁雨、祁方脸上的意外渐渐放大，甚至染上了几分难以置信，才缓缓补了句。
“我也是想起这事，才多嘴问了两句你们的来意，若是这份好奇让二位觉得冒昧，还请多担待，见谅。”
祁雨和祁方他们也没想到，阳哥刚来上任竟然是这样做的，只能说不愧是阳哥。
看着祁雨与祁方脸上毫不掩饰的意外，天霸眼底掠过一丝笃定的微光，心底已然有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