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里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紧张呼吸的声响，每个人都在拼命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裤脚早已被冷汗浸湿，双腿抖得像筛糠。
黎阳这一手敲山震虎，远比直接点名要狠得多。
刀悬在头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这种煎熬，足以磨碎最顽固的侥幸。
“会议结束，各位各司其职吧。”
黎阳丢下这句话，起身便走，靴子踏在地毯上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会议厅的大门缓缓合上，那股迫人的气场才稍稍散去。
可满室的官员依旧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细碎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漫上来。
“这……这可怎么办？”
一名胖官员掏出帕子，胡乱擦着额头的冷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拽了拽身旁同僚的衣袖。
“真要去‘自首’啊？那说不定可是要扒掉这身官服的啊！”
被问的官员脸色苍白，指尖在文件上划出深深的折痕，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开口。
“去……还是去吧。”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
“这位黎议长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到，边龙星那边说动就动，连‘直接处决’都敢下令。咱们那些事，虽说没到掉脑袋的份上，可要是等调查组找上门，那就说不定了，到时候可连讲一讲余地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
“自首的话，顶多是革职查办，运气好还能保住位置。总比等查到头上，真被按个‘情节严重’的罪名，连全尸都留不下强。”
“唉，也只能这样了……”
胖官员重重叹了口气，将帕子揉成一团，脸上写满了悔意。
像他们这样心思活络、打算主动坦白的官员不在少数。
不少人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决断。
在黎阳这把快刀面前，那点侥幸实在太脆弱了。
但也有几个角落里，有人依旧咬着牙不肯松口。
一个瘦高个官员攥紧了拳头，低声对身旁的心腹道。
“慌什么？他刚来多久？龙兰星系群的盘根错节，哪是他说清就能清的？我们背后的人，未必会坐视不管。”
心腹眼神闪烁，犹豫道。
“可……可他手里有兵啊……”
“兵又怎样？”
瘦高个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真要逼急了，事情闹大了，谁也别想好过。”
会议厅里的人渐渐散去，有人步履沉重地走向黎阳办公室的方向，有人则阴沉着脸快步离开，各自做着不同的选择。
…………
会议结束后，黎阳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向议长办公室。
开门进入，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空间，落地窗外是龙兰星系群的全景星图，墙上挂着象征权力的星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
黎阳缓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尖划过冰凉的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比起欧本议长那间堆满文件的办公室，这里无疑更符合他的风格。
他正翻看着终端里的资料，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
黎阳抬眼，心中已有几分预料，会议上那番敲打，总该有人先站出来。
门被推开，纳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却难掩眉宇间的局促，往日里从容的神态荡然无存。
黎阳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底掠过一丝真真切切的意外。
“纳书记？”
他放下手中的终端，身体微微前倾。
“是还有什么公务需要对接吗？”
纳什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在办公桌前站定，声音带着压抑的艰涩。
“黎议长……我是来……自首的。”
“自首？”
黎阳指尖一顿，着实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会是他。
纳什在行政系统浸淫多年，从资料上看，纪委书记一任一直是他担任，他竟也牵扯进了边龙星的浑水里？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发白的脸色和紧攥的拳头，缓缓道。
“边龙星的事，你也参与了？”
纳什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下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蚋。
“是……我……”
黎阳没有立刻追问细节，只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办公室里只剩下那规律的轻响，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自首敲打着倒计时的鼓点。
“说吧。”
黎阳往椅背上一靠，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目光沉静地落在纳什脸上。
作为龙兰星系群的纪委书记，竟主动承认参与走私，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显然不简单。
纳什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声音带着几分干涩。
“边龙星的走私，我确实出过力。上任议长和副议长会陷进去，也是我让人牵的线，先是透露些‘稳妥’的走私渠道，引诱他们尝到甜头，等他们越陷越深，我再拿着确凿的证据，以纪委的名义启动审查。”
他顿了顿，垂下眼帘。
“最后那点处罚您也清楚，不过是降职调离。毕竟我给他们留了余地，没让走私金额触碰到‘死刑线’。”
“呵。”
黎阳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上任那两位的倒台，竟是这位纪委书记亲手布的局。
他指尖停在桌面上，话锋一转。
“既然你也掺和其中，为什么他们查不到你头上？以议长的权限，想查一个纪委书记，未必没有办法。”
纳什苦笑一声，解释道。
“我从不亲自下场。只是默许下面的人打着我的旗号疏通关系，对那些递上来的‘孝敬’，一概不收。他们能查到的，最多是某个办事员提到‘受纳书记暗示’，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直接参与，既没签字批示，也没收过一分赃款。”
他抬眼看向黎阳，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精明。
“纪委书记的身份，本就是最好的护身符。他们就算怀疑我，没有铁证，谁敢动我？”
黎阳听完，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这手段确实够干净。
不沾钱、不露面，只在幕后推波助澜，就算日后东窗事发，也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一般人恐怕真要被他蒙混过关，哪怕是自己，最起码之前开会时，也没怀疑这位纪委书记会参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