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光还是那么亮，可走着走着，脚底开始发沉。
花自谦第一个察觉不对。他原本握在袖中的手松了半寸，那截从少女借来的黑丝正贴着他掌心，忽然震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立刻收紧手指，人往前跨一步，挡在苏曼曼身前。
下一秒，空气裂开。
三道幻影从墙里扑出，动作比之前快了一倍。它们不再只是站着、看着，而是直接伸手抓人。一只冷手擦过苏曼曼的手腕，她猛地一抖，缠在臂上的织女神丝“啪”地断了两根。
她没喊疼，反手就把断丝往小腿上按。指尖血蹭到黑丝袜外侧，顺着金线画了个弯钩状的符文。这是她在黑色森林里研究出来的“韧纹”，靠血激活，能撑三分钟。
血光一闪，断丝自动接上，颜色变深，像是吸了什么进去。
“它们能碰我们了。”青鸾低声道，玉笛已经拿在手里，但她没吹。刚才那一波幻影攻击后，她发现声音越响，耳里的杂音越多。现在她只能靠呼吸节奏稳住自己。
少女走在最后，双手垂在身侧。她刚才用黑丝探过地面，发现那道裂痕不仅没消失，反而在向前延伸。她不动声色地绕下半圈丝线缠住脚踝，随时准备拉人。
花自谦回头看了一眼苏曼曼。
她点头，表示还能撑。
他不再犹豫，把那段黑丝从掌心抽出，缠上右手食指。这丝线不是普通的控制线，是少女在遗迹中用地下九点能量凝出来的，带共鸣属性。他闭眼一秒，回想老者说的那句话——“谜不在图中，而在解谜之人的心动刹那”。
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幻影不是来拦他们的，是来逼他们用新能力的。
睁开眼时，他指尖一划，将符文刻进自己手腕脉门。星盘碎片的核心部件在他体内轻震，一股热流冲上肩背。他张开乾坤袖，甩出一段染血的蜀锦。
这不是防御，是反击的引子。
蜀锦在空中展开的瞬间，他打出一道融合后的力量，裹着符文直冲前方光影。那光晃了一下，像是被烫到，往后缩了半步。
“有效！”苏曼曼低喝。
她立刻跃起，双腿交叉，黑丝袜上的金线全面亮起，像电流过境。她双手结印，口中默念《璇玑图》残句，织霞手全开。每一根织女神丝都化作探针，逆向刺入幻影体内。
她看到了。
这些幻影的构造，是用他们之前的犹豫和动摇拼起来的。越是不敢面对的事，越被放大成攻击点。
“所以……得先认，才能破。”她说。
话音未落，四周墙面再次波动。
这次出来的幻影更多，而且不再是单个出现。它们成群结队，分成四组，每组都拿着不同的武器——刀、火、针、绳。它们的目标很明确：耗尽他们的力气。
第一波冲上来的是花自谦的幻影。五个他，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有的披铠甲，有的穿西装，全都举着手里的东西砸过来。他用金蛇缠丝手布下防线，但对方根本不硬拼，打一下就退，等他力气回不上来再冲。
他的动作开始变慢。
另一边，苏曼曼的幻影拿着绣花针，专挑她黑丝袜上的金线戳。每断一根，她就得重新画符补上。她的指尖已经磨破，血流不止。
青鸾咬牙，终于把玉笛贴到唇边。
她不吹曲子，只吹一个音——短、尖、高，像警报。这是秘籍里写的“破妄哨”，靠心血染唇才能发动。她嘴角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染红笛口。
那一声哨响出去，周围的幻影集体一顿。
有效！
少女抓住机会，双手齐出，黑丝如网撒开，把所有停滞的幻影罩住。她的丝线带着地面裂痕的信息，能锁住虚影三秒。
“苏曼曼！”她喊。
苏曼曼立刻明白。她冲上前，一指戳进丝网中心，指尖血滴落，在空中绣出一幅微型《璇玑图》。图成即燃，火光中幻影发出闷哼，开始消散。
可还没等他们喘气，最后一波来了。
这一次，是未来的他们。
花自谦的老年版拄着拐杖，衣服破旧，眼神浑浊，低声说：“你守不住的，那些东西早晚都会丢。”
苏曼曼的版本跪在地上，旗袍烧了一半，手里还抓着半幅嫁衣，嘴里重复：“我不该碰这行……我不该活下来。”
青鸾的未来坐在轮椅上，耳朵缠着纱布，一句话不说，只是流泪。
少女的版本只剩一只手，另一条手臂空荡荡的，站在角落冷笑：“感知太多的人，最后都疯了。”
没人动。
这些话太熟了。不是编的，是他们夜里自己对自己说过的话。
花自谦的拳头慢慢松开。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反驳，也不能否认。这些恐惧是真的，但他还得往前走。
他抬头，看着那个老年的自己，说：“你说得对，我可能守不住所有东西。但我能带走的，就不会扔。”
他抬起手，把那段黑丝绑在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这是他的答案。
苏曼曼这时也动了。
她走到穿破旗袍的自己面前，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然后她撕下自己左腿黑丝袜的一角，贴在对方胸口。
“这件衣服，我还没绣完。”她说，“你等我。”
那一角黑丝贴上去的瞬间，幻影抖了一下，眼神变了。
青鸾把玉笛横过来，用舌尖舔掉上面的血，再吹。
这一次，声音低了很多，却更稳。她不再试图压过杂音，而是让自己的声音混进去，变成其中一部分。耳廓不再抽动，反而能听清通道深处传来的一声极轻的钟摆声。
少女站在最后，看着那只断手的自己。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把黑丝绕成一个圈，轻轻套在对方脖子上。
“你还活着。”她说，“那就别提前认命。”
丝圈收紧的那一刻，所有未来幻影同时碎裂，化作光点散去。
通道恢复安静。
四个人站定，呼吸都不平稳。
花自谦低头看自己手腕，那截黑丝还在，但多了一枚小小的丝扣，是从某个幻影身上掉落的，上面刻满符文。他没动它，只是把它塞进袖子里。
苏曼曼的黑丝袜恢复光泽，金线流转，像是有了呼吸。她指尖结了痂，心口有点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青鸾把玉笛收回腰间，唇边血迹干了。她能听见钟摆声了，一下一下，像是在倒数。
少女低头看了眼地面。
那道裂痕已经被她的黑丝封住，痕迹没了。她轻轻活动了下手腕，确认丝线还能用。
他们继续往前走。
脚步一致，影子重叠在墙上，不再错乱。
通道还是那么长，光也没变。
但他们不一样了。
花自谦走在最前，左手插在袖子里，握着那枚新得的丝扣。
苏曼曼紧跟其后，右腿黑丝微微发亮，像夜里不会灭的灯。
青鸾走在右边，背挺得很直，嘴角还有血，但眼神清醒。
少女走在最后，双手垂着，右手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像是在试弦。
通道深处，光突然闪了一瞬。
苏曼曼的黑丝袜猛地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