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听见笑声的那一刻，黑丝在她腿上轻轻一跳，像是被什么勾了一下。她没停下，跟着前面三人穿过最后一段通道。花自谦走在最前，点妆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光痕，压住那些看不见的丝线。青鸾捏着蝶粉的手指微抖，那对翅膀还在她掌心颤动。少女贴着墙根走，黑丝探出去半寸，像触角一样扫过地面。
他们终于站定。
眼前是一片开阔空间，比之前的石室大了数倍。中央一座圆形祭坛缓缓升起，石面裂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坐了起来。
是个老者。
他穿着深灰色长袍，衣料看不出材质，不反光也不吸光，像是把夜色披在了身上。头发全白，但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眼睛睁开时，瞳孔是淡金色的。
“来了。”老者开口，声音不大，却直接钻进耳朵里，“四个人，一个都没少。”
花自谦抬手挡在苏曼曼身前，袖口微微鼓起，显然是乾坤袖已经准备好应变。青鸾把剩下的蝶粉全捏在手里，少女的黑丝瞬间收回脚踝，紧绷如弓弦。
老者没看他们，只低头伸手，掌心浮现出一块黑色石板。石板刚出现，空气就沉了几分，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这是璇玑锁心碑的残片。”他说，“能打开你们想走的路。”
苏曼曼盯着那块石板，腿上的黑丝又动了一下，这次不是震，是滑。它自己往下褪了半截，露出小腿一段肌肤，上面浮出几道细纹，和石板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立刻抬手按住，指尖发烫。
花自谦察觉到不对，侧身靠近她，低声问：“还能控？”
“能。”她说，“就是有点……熟。”
“熟？”
“像我以前绣过的东西。”她咬了下嘴唇，“但记不清了。”
老者听见这话，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确认。
“织霞转世，缠丝未断。”他轻声说，“你逃不过这关。”
说完，他把石板放在祭坛中央。石板落下的瞬间，四周墙壁亮起一圈暗红纹路，像是某种倒计时开始流动。
“七炷香时间。”老者说，“解不开，门不开。解开了，门开，但你们能不能走出去，还得看命。”
青鸾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谜题是死的，人是活的。”老者闭上眼，“而命运，最喜欢开玩笑。”
花自谦上前一步，盯着石板。上面的纹路不是刻的，更像是从内部渗出来的，线条扭曲，有几何形，也有波浪状的曲线，偶尔还会闪一下，像是在呼吸。
“这不是普通的符文。”他说，“它在变。”
少女蹲下来，伸手想碰，黑丝刚探出指尖就被弹开，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
“有排斥。”她说，“得用血。”
“不一定非得流血。”花自谦掏出点妆笔，在自己眉心点了一下，然后轻轻按在苏曼曼额头上。
她眨了眨眼，脑子突然清明。耳边那些杂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节奏感，像是心跳，又像是织布机的声音。
“我能看。”她说，“底层有东西在动。”
她伸手去碰石板，这次没被弹开。手指刚接触，整块石板突然亮起，第一层纹路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定格成一个新的图案。
“动了。”青鸾小声说。
“第一关过了。”老者依旧闭着眼，“现在，真正的题目才开始。”
石板第二层缓缓浮现，这次的纹路更复杂，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像是一枚断裂的针。
花自谦盯着那个缺口，心口忽然一紧。他下意识摸了下胸口，那里三根金针封着的记忆似乎在震动。
“这个形状……”他喃喃道。
“像不像你心里的东西？”老者忽然问。
花自谦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老者嘴角微动，“比如，你每次看到她的黑丝，心跳会快零点三秒。比如，你明明怕血，却总在她流血时第一个冲上去。比如，你祖上传下来的乾坤袖，其实不是为了收东西——是为了藏她。”
苏曼曼愣住，转头看他。
花自谦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回袖口，指节有些发白。
“别浪费时间。”老者淡淡道，“你们还有六炷香。”
四人立刻围住石板。花自谦站在东南角，负责整体结构判断；青鸾蹲在西北，用蝶粉试探能量波动；少女盘坐在东北，双掌贴地，黑丝顺着地脉延伸，感知整个遗迹的能量流向；苏曼曼站在西南，双手覆在石板边缘，用天孙目往深处看。
“里面有记忆。”她低声说，“不是一个人的，是很多人的。他们在绣同一件东西。”
“《璇玑图》？”花自谦问。
“不止。”她摇头，“还有婚书，嫁衣，还有……一条断掉的红线。”
话音刚落，石板突然一震，第二层纹路开始重组，速度比刚才更快。众人屏住呼吸，盯着变化。
青鸾忽然“咦”了一声：“这些线，是不是在模仿某种步法？”
“霓裳舞。”苏曼曼抬头，“我在跳的时候，脚下留下的轨迹，跟这个很像。”
“那你试试。”花自谦说，“用手指画一遍。”
她点头，抬起右手，在空中沿着纹路缓慢移动。每划一笔，腿上的黑丝就亮一次。当最后一笔完成，石板发出一声轻响，第三层开始浮现。
可就在这时，苏曼曼的手突然停住。
她脸色变了。
“怎么了？”花自谦问。
“有人在拉我。”她声音有点抖，“不是外面，是里面。那个绣的人……她认出我了。”
“谁？”
“我不知道名字。”她闭了下眼，“但她叫我‘妹妹’。”
老者这时睁开眼，看着她，语气第一次有了起伏：“她是你前世的姐姐，也是第一个织出完整《璇玑图》的人。她死了，因为替你顶了劫。”
“所以现在……”
“她想让你接下去。”老者说，“但你要记住，一旦接手，你就不再是解谜的人，而是谜的一部分。”
苏曼曼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划过的轨迹，微微发烫。
花自谦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你要是不想，就不做。”他说，“我们换别的法子。”
她抬头看他，笑了下：“你每次都这样。”
“哪样？”
“明明自己也想知道答案，却非要装成不在乎的样子。”她抽回手，“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拉走。”
她重新抬手，准备继续。
可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石板的瞬间，黑丝突然从脚踝窜起，直接缠上她的手臂，像要阻止她。
她皱眉，用力往下压。
黑丝绷得极紧，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老者静静看着，忽然说：“它在保护你。”
“我知道。”她咬牙，“但它现在得听我的。”
她猛地一扯，黑丝断裂一截，化作烟雾散开。与此同时，她指尖落下，第三层纹路彻底点亮。
整个空间震动了一下。
老者缓缓起身，看向祭坛上方。
“时辰。”他轻声说，“已过两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