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光破云而出,照过城墙屋脊,和晨光一起洒落每个角落的,还有那一张张文章。
文章一出,满长安都为之震荡,那些读书人更是如获至宝。
重振法纪,整顿朝纲,简直发人深省。
学子们群情激奋,高举着文章,大骂宋氏祸害社稷,是奸邪佞臣,不过半日,愈发声势浩大,纷纷上书请愿,要求严惩宋贵妃和定国公府。
学子的口诛笔伐,如汹涌的潮水,势要淹没定国公府。
......
探事司。
慕浔悠闲地喝着茶,接收各方传来的消息。
慕十三感慨道:“小小的一篇文章,竟能掀起这样大的风浪,谢二小姐若是男子,入了我们探事司,定有一席之地。”
谁能想到,一个闺阁之中刚及笄的小姑娘,竟能让定国公府失尽天下人心。
慕浔看完暗卫查到的东西,说道:“女子又如何?不也一样让定国公这个老狐狸,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慕十三问道:“下一步,王爷有何打算?”
慕浔轻轻一笑:“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了。”
宋家树大根深,族中子弟良莠不齐,偏偏又嚣张惯了,见不得光的事情数不胜数,探事司就收集了一大把。
于是,今日有言官弹劾宋家买官卖官,明日有人敲登闻鼓,状告宋家欺压良民,圈地占田,后日又被揭发贪污受贿。
这下子,不止天下士子在声讨,就连朝野都在非议,就如烈火烹油,闹得愈发不可收拾。
未免朝堂动荡,楚帝当机立断,处置宋家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申饬定国公,杖责五十,又褫夺宋贵妃的封号,降为妃,晋王虽没受到牵连,但因为一件小事,被楚帝当众训斥。
可谓是元气大伤,比上辈子更甚。
上辈子,宋贵妃没有被褫夺封号,也没有祸国妖妃的骂名。
如今,却因为一篇文章,宋家受人唾骂,定国公被禁足思过。
宋痕眼里阴霾重重。
难道因为他重生了,很多事情也跟着变了吗?
“公子,”宋五走了进来,拱手见礼。
宋痕知道,他让宋五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如何了?”
“那丫鬟明面上是被父母卖进侯府,但那父母是假的,她真正的身份,是侯府管事和厨娘的私生女,原本是谢大公子院里的大丫鬟,对谢大公子有些小心思,前几日,谢二小姐突然将人要了去,如今,在谢二小姐身边伺候。”
宋痕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
他眯了下眼睛,漠然道:“过些时日,若她出府,就送她上路,长安城每日那么多意外,多她一个不多。”
上辈子想不明白的事情,这辈子也无需再细究。
杀了就好了。
他不会放过伤害阿蕴的人。
......
案子结了,灵宝寺所有的人全都判了斩立决,行刑那日,人头滚了一地,有静和一行人的,也有宋家那些犯了事的官员。
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想复仇,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点人头,就当是收利息了。
然而,事情平息没几天,机会又来了。
赵家那边,青梧查到了不少事。
谢晏:“赵括贪婪,为敛财,欺上瞒下,那就是只硕鼠,远的不说,就夏至祭地大典,祭祀所用之物,全是以次充好。”
谢蕴眸底精光乍现,勾着唇,缓缓道:“利益动人心,多少人等着抓赵括的错处,只要抛出一点饵料,不用我们出力,自会有人将他拉下马。”
那些和赵括争少卿之位的太常寺官员,就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豺狼,疯狂地撕咬赵括。
谢晏看着她狡黠的笑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直接问道:“阿蕴是不是有其他打算?”
谢蕴点头,一字一句,皆耐人寻味:“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浑,会有多少人跟着遭殃?”
从赵括下手,拉下整个太常寺,那牵扯到的,就不仅仅只是太常寺。
这恨不得把天捅破的架势,谢晏看着头疼,又隐有担忧。
“你想拖宋家下水?”
“我们与宋家既不是朋友,就没必要手下留情。”
“阿蕴,”谢晏看着少女稚嫩明艳的脸庞,提醒道,“宋家不是纸老虎,事情闹得太大,也容易犯忌讳,陛下刚处置了宋妃和宋家,再对宋家出手,过犹不及。”
谢蕴眼睛弯起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兄放心,我有分寸。”
她口中的分寸,就是找慕浔投诚。
独木难支,借力打力,才是上上之策。
夜里,她避开巡夜的金吾卫,一路来到别院。
侍从引着她来到庭院:“王爷有事,稍后就来,还请谢二小姐稍等一二。”
谢蕴颔首。
院中的桂树长得茂盛,一簇簇浅金色的花苞坠在翠叶间,香气微淡,在暗夜里蔓延。
一阵风来,枝叶簌簌作响,谢蕴伸出手,接住一朵花苞。
一道戏谑的声音倏地响起:“谢二小姐深夜孤身前来,总不会是来本王院中赏花的吧?”
谢蕴回过身。
男子一身暗红色锦衣,玉带束腰,从夜色中走来,英武挺拔,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好似利箭,俊美又凌厉。
对上他幽邃黑沉的眸光,谢蕴垂下眼睫,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慕浔在太师椅上坐下,眼皮微掀时,压迫感很重:“说吧,找本王何事?”
谢蕴将赵括贪墨的事情说了:“我们都想看宋家倒霉,看晋王失势,如此良机,何不再合作?”
慕浔笑了一声。
他笑起来,凤眸深邃漂亮,静静瞧着她时,泛着冷冷的锐意。
“若是冲喜一事,宋家得罪了你,你弄得人损兵折将,连宋氏都被褫夺了贵妃封号,那口恶气,你也狠狠地出了,哪来这么大的仇?”
谢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轻轻一笑:“我不是那种吃了亏,还要打碎牙齿和血吞的人,我这人,记仇。”
“只怕本王也是你棋盘里的一步,将本王视作马前卒,谢二,你好大的胆子!”
慕浔斜斜地靠坐在椅子里,姿态散漫风流,懒洋洋地看过来时,黑眸里的锋锐直摄人心魂。
谢蕴心里发紧,但脸上笑意依旧:“王爷身份尊贵,若说马前卒,也该是我,何况,两全其美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利用?”
“那你说说,你如何帮本王对付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