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出击？”
云逍听到石校尉这四个字，心里就是一个激灵。
他太了解这位大佬的行事风格了，所谓的“主动出击”，十有八九意味着“兵行险着”，而“兵行险着”……通常就意味着他这个实习生要倒大霉。
果不其然，石校尉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了云逍那张写满了“我不想加班”、“我还想活命”的脸上。
“没错。”石校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天机阁的追踪秘法准备需要时间，且范围有限，等我们准备好，黄花菜都凉了。
蚀月妖‘月痕’虽然在上一次交手中受伤，且‘月枢戒’被毁，但它绝不会善罢甘休。
它手中已经有从周家夺走的浮屠玉残片，但根据鬼手的线报，京城暗中流通的残片不止一块。
为了确保祭祀仪式的成功率，或者为了修复它的本命法器，它极有可能会在月圆之夜前，再次出手，夺取更多的残片。”
鬼手前辈也接口道，他一边仔细研究着玉符中关于“寂灭锁魂引”秘法的记载，一边嘶哑地分析：“石老大说得没错。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城乱撞，被动地等待它再次犯案，不如……”
他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瞟向了云逍。
云逍：“……”
“咳咳，”云逍清了清嗓子，试图挽救一下自己悲惨的命运。
“石校尉，鬼手前辈，我觉得……此事关系重大，牵扯到上古秘闻和小幽冥界，是不是……应该上报朝廷，请陛下定夺？苏仙子修为高深，见多识广，或许她有什么办法？”
他试图把苏仙子拉下水，分担一点火力。
“哼，天真。”石校尉冷哼一声，“此事一旦公开，必然引起京城大乱，人心惶惶，反而可能被妖物利用。至于其他仙门……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们派人过来，祭祀仪式恐怕早就完成了。苏仙子那边……她虽强，但毕竟是天剑崖的人，未必会倾力介入我大胤皇朝的内部事务，而且……”
石校尉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窗外：“她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我们不能过多指望。”
云逍心里凉了半截。得，外援这条路也堵死了。
“所以，”石校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云逍身上，如同锁定猎物的猛禽，“目前最快、也最有可能逼它现身的办法，就是……我们主动制造一个让它无法拒绝的目标。”
“用我们手里的线索，或者……更直接一点，用一块真正的‘北魏浮屠玉’残片，做诱饵！”鬼手替石校尉说完了后半句，看向云逍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
云逍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窖，从头凉到脚。
“诱饵？！”他几乎是跳了起来，“石老大！前辈！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让我去当诱饵？！钓那个能跟您老大战三百回合、还能玩空间瞬移的上古老妖怪？！这……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悲愤：“你们看看我！炼气期都还没到！细皮嫩肉……不对！是修为低微，手无缚鸡之力！我去了，别说当诱饵了，估计都不够那妖物塞牙缝的！它一口气就能把我吸干了，连渣都不剩！”
他试图用夸张的表演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然而，石校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剧：“你的修为低微，恰恰是你的优势。不容易引起它的过度警惕。”
云逍：“……这是优势吗？！这是催命符吧！”
“而且，”石校尉不理会他的哀嚎，继续说道，“你在鬼市能发现它的踪迹，在听雨轩能提前预警，说明你的感知能力对它有某种特殊的‘克制’，或者……‘吸引力’。用你做饵，或许比用其他任何人都更有效。”
“克制？！吸引力？！”云逍脸都绿了，“大佬，您说话能靠谱点吗？什么叫吸引力？难道我是唐僧肉体质，妖魔鬼怪都想来啃一口？！再说了，就算我感知特殊，那也是用来发现敌人，不是用来勾引敌人的啊！”
这逻辑根本不通！
“至于你的安全……”石校尉终于提到了云逍最关心的问题，“我们会提前布置好万全之策。天罗地网，确保万无一失。你只需要按照计划，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不经意’地泄露出你身上携带浮屠玉残片的气息即可。一旦那妖物出现，我们会立刻将其拿下。”
“等等！”云逍敏锐地捕捉到了华点，“您刚才说的是……‘拿下’？不是‘击杀’？万一没拿下呢？万一它狗急跳墙，先把我这个鱼饵给撕了呢？您老确定能在我变成人干之前赶到？”
石校尉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评估这个可能性，然后淡淡道：“……大概率可以。”
“大概率？！”云逍抓狂了，“大佬！这可是玩命啊！能不能给个准话？！比如，十成？”
石校尉瞥了他一眼：“尽力而为。”
云逍：“……”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他感觉自己的小命在石校尉眼里，可能还不如那块破玉佩重要。
“石老大，此计确实太过冒险。”连一向信奉“效率至上”的鬼手都忍不住开口劝阻，“云逍虽然感知特殊，但毕竟修为太低，毫无自保之力。万一蚀月妖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底牌，或者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下死手……”
“我知道有风险。”石校尉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但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追踪秘法准备不易，妖物行踪不定，月圆之夜迫在眉睫！这是目前唯一能掌握主动权的机会！我们必须赌一把！”
他看向云逍，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逍，这是命令！你身为镇魔卫的一员（哪怕是实习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理当为国分忧，为民除害！”
大道理都搬出来了！云逍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
他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石校尉这何止大一级，简直是跨越了好几个物种的差距。
“好吧……”他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服从命令。不过……执行命令前，我能提几个小小的、合理的要求吗？就当是……临终关怀？”
石校尉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看来大佬也不是完全不讲人情……大概？
“第一！”云逍伸出一根手指，表情严肃，“这次任务的危险系数，绝对是地狱级plus！所以，我的加班费、危险津贴、精神损失费……必须按最高标准发放！不能低于天字号大佬的出差补贴！而且要预付一半！万一我回不来，剩下的直接打给我爹！”
石校尉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还真敢开口。
“第二！”云逍伸出第二根手指，“光给钱没用，我还得有命花才行！所以，必须给我配备最高等级的防护装备！内甲、护符、替死娃娃、解毒丹、醒神丹……只要是能保命的东西，有多少给我来多少！最好能把我武装成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百毒不侵的铁王八！”
鬼手在一旁听得直咳嗽，这小子是把镇魔卫的库房当自家后花园了？
“第三！”云逍伸出第三根手指，表情变得有些悲壮，“万一……我是说如果，非常不幸地，我真的为国捐躯了……那我的抚恤金，必须是最高规格！不仅要给我爹在老家盖一座带花园、带池塘、带几十个仆人的大宅子，还得……还得给他娶个年轻漂亮、温柔贤惠、能照顾他下半辈子的小媳妇！哦对了，镇魔卫内部是不是有什么追封烈士、立牌坊之类的荣誉？都给我安排上！我要名垂青史！”
石校尉：“……”
鬼手：“……”
两人都被云逍这清奇的脑回路和视死如归的气势给镇住了。
良久，石校尉才面无表情地开口：“抚恤金和荣誉可以按最高标准给你争取。至于给你爹娶小媳妇……镇魔卫不负责解决个人情感问题。”
“那宅子和仆人呢？”云逍追问。
“……可以考虑在抚恤金里加一部分安家费。”石校尉感觉自己的额头青筋在跳。
“那防护装备和预付一半补贴呢？”
“装备，鬼手会尽力给你准备。”石校尉看向鬼手，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至于预付……等你出发前再说。”
“成交！”云逍立刻见好就收，生怕大佬反悔。虽然预付没完全谈下来，但至少装备和抚恤金有着落了！这波……不亏？
于是，这个关系到京城安危、甚至可能影响小幽冥界封印的、极其重要且危险的“钓鱼执法”计划，就在云逍同学一番充满黑色幽默的讨价还价中，正式敲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紧张的准备工作。
首先是诱饵本身——“北魏浮屠玉”残片。
这玩意儿比大熊猫还稀有，市面上根本找不到。
石校尉直接动用了他地字号校尉的最高权限，通过特殊渠道，向皇宫大内负责保管禁忌物品的“司礼监秘库”发出申请，暂时“借调”出了一块。
当那块用层层符文锦盒包裹的残片送到别院时，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云逍只是隔着锦盒看了一眼，就感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凉和死寂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呈现出诡异暗青色的不规则玉石碎片，表面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细密的天然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
“这就是……邪神神骸炼制的玩意儿？”云逍感觉牙齿都在打颤，“这气息……比那蚀月妖本身还吓人啊！我把它带在身上，不会先被它给吸干了吧？”
“放心，”鬼手拿出一叠特制的、闪烁着银色符文的油纸，“用这个包好，可以隔绝大部分气息，只泄露一丝作为诱饵”
云逍将信将疑地看着那块邪玉，总觉得鬼手前辈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安慰他。
接着是地点的选择。经过反复斟酌和实地考察，最终选定了位于南城镜月湖畔的“听雨轩”茶楼。
理由如下：一，此地人流量适中，既不会太冷清让妖物起疑，也不会太嘈杂难以控制；
二，茶楼本身建筑结构复杂，有多处临水窗户和后门，便于监视、包围和撤离；
三，此地距离某个天机阁推算出的、可能性较高的地下灵脉节点相对较近，妖物若想寻找合适的祭祀地点，有可能会来此地查探；
最后，是云逍的“豪华保命套餐”升级。鬼手前辈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不知道从他那堆破烂（宝贝）里翻出了多少好东西：
一件名为“玄武负山甲”的深黑色内甲，据说是用活了三千年的老玄龟腹甲混合百炼玄铁丝线织成；
三张金光闪闪、画满了复杂符文的“九转替死符”，据说是鬼手早年从一个上古遗迹里淘来的宝贝，每一张都能替死一次，还能随机传送出百里之外；
一瓶名为“九窍醒神紫金丹”的丹药，用九十九种珍稀灵药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不仅能瞬间恢复精神力、解除大部分幻术和精神控制；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隐匿气息的敛息玉佩”、“能放出迷魂烟雾的袖箭”、“涂抹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匕首”（鬼手千叮万嘱这个别对自己用错了地方）、“能短暂冻结空间的冰符”等等等等，零零总总挂了云逍一身。
就连一直没怎么露面的苏灵韵仙子，也让侍女送来了一枚晶莹剔透、仿佛用冰晶雕琢而成的叶状玉佩，说里面封印了她的一道本命剑气，危急时刻捏碎，可斩杀元婴初期以下的任何敌人，元婴中期也能抵挡片刻。
云逍看着自己身上这一堆琳琅满目、闪闪发光的“氪金装备”，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远征屠龙的……人民币玩家？安全感确实提升了不少，至少从六成五提升到了……七成？
“好了，装备给你配齐了，诱饵也准备好了，地点也选定了。”石校尉看着武装到牙齿的云逍，满意地点点头。
“记住你的任务：去听雨轩喝茶，找个显眼的位置坐下，然后‘不经意’地让那块浮屠玉的气息泄露出去一丝。我们会安排最精锐的人手在周围布控，确保万无一失。”
他拍了拍云逍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鼓励：“一旦那妖物出现，不要惊慌，保持镇定，尽量拖延时间，给我们创造合围的机会。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当然，能把它引出来更重要。”
云逍：“……” 我就知道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明白……”云逍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保证完成任务！那个……石老大，万一……万一它今天不来呢？或者换个地方出现呢？”
“那就明天继续。”石校尉回答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京城这么大，茶馆酒楼那么多，总有一个地方它会感兴趣的。放心，镇魔卫的经费……还够你喝几天茶。”
云逍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合着我这鱼饵……不仅是高危职业，还得接受长期加班和全国……啊不，是全城巡回演出？！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