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请二人出去用饭。
锦津脱口而出,“但愿沈世良已经走了。”她攥着绣帕的指节发白,檐下风铃叮当声中,目光穿过雕花窗棂望向庭院深处。
宜棠不由看向锦津,见她芙蓉面上浮起异样的红晕。
锦津突然露出哀婉之色,指尖掐进掌心,“棠儿,我不见他的时候,我当自己痊愈了。”她抚上心口缀着的翡翠压襟,“可今日见着,方知这伤口从未结痂。”琉璃珠帘在她身后摇曳,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你瞧他瘦得厉害,衣服在身上晃荡。”
锦津抱住宜棠,发间茉莉香膏的气味裹着泪意,“我这般作态,可算得下贱?”
\"哪里的话!\"宜棠轻轻拍她比过去单薄很多的脊背。窗外玉兰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她想起沈世元临别时塞进她手心的怀表,她给了徐艺茗。丢得了物件儿,放不下心。
过去她或许不懂,可如今她也在思念沈世元,这种魂牵梦绕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他到底哪里好?”锦津叹道。
这话在宜棠心里落下重重一锤,“他到底哪里好?”宜棠在心里细细摩挲这句话,难道只是因为彼此有肌肤之亲吗?铜镜里映出她骤然失血的面庞,耳畔回响着那夜红绡帐中玉镯相击的脆响。难道只因肌肤相亲?她下意识抚上平坦小腹。
“锦津,我们出去吧,别让大家等。”
宜棠话音未落,忽见菱花窗外金光如箭。她扶住酸枝木圆桌,青瓷茶盏翻倒,碧色茶汤在红木桌面上蜿蜒如蛇。宜棠奋力挺住眩晕,锦津吓了一跳,“宜棠,你怎么了?”
锦津惊觉臂弯一沉。宜棠额角渗出冷汗,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密珠光。
锦津突然失色,“你...你莫不是...”她盯着宜棠腰间松垮的丝绦,“你,你……会不会怀孕了?话音未落,宜棠已推开描金食盒,捂着嘴踉跄而去。
廊下石阶上,她踏碎满地槐花,素色裤子下摆沾满零落香魂。
“棠儿……”
宜棠喘了一口气,心也不由跳动起来,嘴里仍是说着,“不会,不可能,一定没有。”
锦津不屑道,“我就是一说,以前姨娘她们怀孕就是这样,一会儿晕一会儿恶心,柔弱得不行,你是医生,你说不是就行了,还连连否认,浪费唇舌。”
宜棠心里已经被乱麻搅在一起,她不敢表露,只说,“等你们忘了吃早饭,有些撑不住了。”
锦津嗔怪道,“你个小棠儿,我们又不是外人,你至于吗?”说着便风一般的把宜棠拉出房间,又火急火燎地宜棠塞进饭厅,按在凳子上。
沈世良瞧了,连皱眉头,还在宜棠已经坐定,连泽发话,“津儿,你慢些。”
走廊里的光线刺眼,宜棠本更加眩晕,又被锦津一阵风似得拽过来,望着眼前满满当当的饭菜,宜棠忍不住恶心,她极力控制,胃里却如翻江倒海,她生怕失态,连忙起身回房,锦津不明所以,喊道:“不是饿了吗?怎么又跑了!”
宜棠觉得心里胃里肚里全是水,晃荡得厉害,眼冒金星,众人也觉得不对,钟夫人道:“连泽,快扶住棠儿,她怎么了?”
沈世良看着宜棠跌跌撞撞的背影,握着银箸的手青筋暴起。连泽正要起身,却见沈世良已箭步追去,宽大的衬衣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沈世良正要拉住宜棠,宜棠却难受的要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沈世良,冲回房间的盥洗室,沈世良跟上,奋力拍打被宜棠锁上的门,“宜棠,你没事吧?”
宜棠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直到嘴里全是苦苦的胆汁,她精疲力竭躺在地上,门外不仅有沈世良的声音,还有锦津和连泽,槐花。
宜棠毫无力气,软绵绵回答:“我没事。”
宜棠硬撑着把污秽之物冲走,再无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见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面色苍白却双目通红,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天地之大,她突然倍感孤独,如同一个流浪的灵魂,突然见到了外面灯火,却无一盏为她而亮,是家的方向。
她想离开了,像来时那样,孑然一身,回到孤儿院或是医院。
她突然恐慌起来,一缕头发掉下来,挡住她的视线,她急急忙忙摸上自己的脉搏,却始终感受不到,忽然听见门外纷沓脚步声,像极了那夜军靴踏碎月光的声响。
头顶上的天花板在旋转,四周白茫茫一片,她疲惫不堪,沉沉睡过去。
宜棠在里面悄无声息,一点动静也没,众人皆是慌了,槐花找来备用钥匙,沈世良第一个就想冲进去,被连泽拦住,“锦津,你去看看。”
锦津在房间未见到人,打开盥洗室的门,见宜棠蜷缩在青砖地上,鬓发散乱如风中柳丝,锦津失声尖叫。
“连泽,你看看。”沈世良不敢轻易动宜棠,叫连泽先检查。
“宜棠昏过去了。”连泽道,“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
沈世良无暇顾及其他,立刻冲上前抱起她,怀中人轻得像片落叶,让他想起那天救出衣衫不整的她,将她裹在自己的衣服里时的脆弱与美丽。
沈世良将宜棠放到床上,锦津要给宜棠盖被子,被沈世良制止,吩咐槐花,“去拿一条薄缎子盖上就好。”
锦津嘟囔道:“她莫不真是怀孕了吧?”
听闻此言,沈世良五味杂陈,连泽陷入沉默,锦津道:“大哥,你把脉看看。”
连泽道:“我不会中医。”
“去请大夫。”锦津道。
“慢着。”沈世良道:“等宜棠醒了,她自己决定。”
“留锦津看着棠儿吧,我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连泽道。
“宜棠没事吧?”沈世良不确定。
“也许就是怀孕了。”连泽道。
两人出了宜棠房门,院中石榴花正盛,海棠长出小果子,沉甸甸压在枝头,向阳的一面被晒得通红,如美人脸上的胭脂。
两人不到前厅,便听到小象的声音,“大少爷…….”声音里的焦急,惊飞树上的鸟,如洒入热锅的水滴,滋出无数白烟。
沈世良带着怒意:“何事惊慌?”又向还在一旁的三位夫人赔罪,嘴里说着“叨扰了,世良改日来赔罪。”
沈世良与小象匆匆离去,刚进院子,小象便跪在地上,“老太太走了。”
沈世良一惊,顾不得其他,叫小象开车,一路驶回沈府。
临近到达,小象先下了车,四周并未异常,往日聚集的人一夜之间撤退,地面乱七八糟的标语还来不及收走,小象脚下一连踩了几张,脚掌印把“沈”字踩到发毛模糊。
夏风吹过,地上的标语翻起,白纸黑字如同祭奠的经幡,在眼前飘散。
不等小象回车,沈世良也下了车,远远看见沈府门口一片空荡,萧瑟取代往日威严,叫人在炎炎烈日生了寒意。
沈世良腿有千斤重,半日才挪到门口,不及叩门,管家已经把门打开,嘴里说着“大少爷总算回来了。”
管家跟在沈世良后面,“老太太闭不上眼睛,三个孙子一个不在跟前。”
“府外的那些孩子们呢?”沈世良问,“也有男孩吧?”
“少爷,如今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府外的少爷们自然是回不来,也不敢回来。”管家道,“老太太已经挪到后院,我带您去吧,老爷也在。”
穿过九曲回廊,沈世良看见父亲佝偻的背影倒映在荷花池中,锦鲤惊散处,涟漪荡碎了满池沧桑。
沈世良跪在沈一章面前,“儿子不孝。”四个字一出,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沈一章老泪众横,此刻从巅峰跌下,儿女子嗣在心中地位陡然增加,又想起世良为家中做的种种,不免觉得亏待了世良,一边将世良扶起来,一边动情道:“若没有你在外谋划,沈家此关难过。”
“世良,世元那边,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沈一章想起仍后背发凉,…….一边让上战场一边断供给,这分明是让世元去送死。上头
对沈家的猜忌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以至于到了要下死手的地步。
沈世良黯然道:“父亲,不过是沈家祖业,都被我抵押换钱了,否则儿子也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沈一章转慰为怒,“你!你个不孝子,你竟敢动沈家祖业!”
“父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几十年来,沈家积累的家资从何而来,父亲只怕清楚得很,沈家危在旦夕之际还不用,更待何时?世元如无供给,只能白白等死,一旦世元溃败,父亲怕是再无翻本的机会。
“可那是沈家的退路,偌大的一个家,如果一无所有的,你们长大了,你叫府外的那些孩子们如何支撑?”沈一章低低怒道。
“父亲,沈家没有回头路,唯有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沈世良道,“父亲是被吓破了胆子吗?您以为您和世元现在解甲归田,上头就能放沈家一马吗?”
“父亲,除了世元,现在没有人能救沈家。一旦世元在前线溃败,沈家将万劫不复。”
“无论是我们三兄弟,书莹和书和,还是您外面的那些姓沈的孩子们,早就成了人质。”
相比沈一章的悲凉,沈世良早就看透这一切,他与沈世元战场不同,都是刀光剑影,一个杀人见血,一个兵不血刃。
“世良…….”沈一章声音里露出凄苦,“父亲有这么一大家子人,你们……..你们都是父亲的软肋,父亲左也怕右也怕,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沈家风光了几十年了,不该得到的,迟早都要还回去。”沈世良面色平静,波澜不惊,拉起父亲,“我去看祖母。”
韫仪见到儿子,眼泛泪花,问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宜棠可好?”
“母亲知道我见过宜棠?”
韫仪苦笑,沈世良心中一动,“母亲,宜棠怀孕了。”
韫仪一怔,嘴角抽动,半晌才说出来,“受苦了。”
沈世良在灵前跪下,数日前威风凛凛让宜棠滚的老太太,此刻静静躺着,再也不会有喜怒哀乐。
血脉里藏着的感情让他心中难过,家族沿袭下的规矩让他极尽哀思。
匆匆布置起来的灵堂,丝毫没有老太太往日的荣光,死者已矣,这些虚礼都是给外人看的,沈家已经默默接受了事实,连唢呐哀乐也没有,所有的喧腾都被锁在往昔。
没有人通知沈世元,他不能分心,他维系着家族的生死。
沈一章在沈世良的劝说下,已经不抱幻想了,他只想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机会翻盘,才有可能为家族正名。
沈世元可以吗?
在微山湖,他靠着沈世良秘密供给的武器和偷来的粮食暂渡难关,但每一天面临的都是新的问题,他已经迟延到达徐州了,上头虽然未予以责罚,但也未给予补给,并命他全速前进。
沈世元如何前进?前有狼后有虎,两旁也是虎视眈眈的,原来,沈家竟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一个不速之客到来有些日子了,两个女人瞬间免去乏味,每日打打嘴仗。
说起来,苏辰还是苦闷一些,她并不擅长舌战,她倒是想打张如玉一顿,可惜她日渐显怀,不仅行动不便,孕吐还日日加重,折磨得她几乎想要放弃这个孩子。
张如玉说:“苏辰,老太太已经走了,你还有什么靠山,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不过是个妾。”
苏辰看都不看张如玉一眼,“拜托你少来找我,你身上的香味我受不了。”说罢又要去吐。
张如玉一脸嫌弃,“不就是个孩子吗,跟谁不会生似的,反正别以为你先生孩子,就可以大过我,反正以后斟茶倒水的肯定是你。”
苏辰一秒都不想见她,敷衍道:“行行行,你先走,等我生了给你倒茶。”
苏辰只要孩子姓沈,她又不是真想给沈世元做妾。
张如玉明明赢了,却高兴不起来,苏辰这么容易说服,她太没有成就感了。
她只能跑去骚扰沈世元,“世元,父亲的兵已经行到山西境内了。”
沈世元但听不语,嘴抿成一条线,张如玉一把从后背抱住沈世元,“世元,你不要这般冷漠,荣宜棠已经走了。”
张如玉大胆地想把手插进沈世元的衬衣里,她嘴里喃喃,“世元,你不寂寞吗?我陪你好不好?”
沈世元拉开张如玉的手,“早点休息。”
烛火摇曳,沈世元心里飘忽不定,“宜棠怀孕”的消息,如一针强心剂注入他心间,他高兴地不知道怎么表达,可惜无人可以庆祝,他知道宜棠也许不愿,但是宜棠一定会善待他的孩子。
她会不会和苏辰一样辛苦?想到这里,沈世元又回了苏辰房间,急切问道:“苏辰,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苏辰莫名,可一想到吃的,她又要吐了,丫鬟递上痰盂,苏辰吐得昏天暗地,沈世元焦急担心内疚,轻轻拍了苏辰的背,苏辰好不容易止住,不顾眼泪与鼻涕横飞,抬起头来说道:“沈世元,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苏辰直截了当,“这不是你的孩子。”
药罐在小炉上咕嘟作响。驻地条件有限,苏辰倚着一个用衣服裹成的靠枕,看窗外槐树影子一寸寸爬上竹窗。
她刚咽下半盏枇杷露,喉间黏腻的甜味突然化作酸水,抓过青瓷唾盂时,恰听见高跟鞋踏碎檐下积水的声响。
苏辰单薄的军装下凸起的肩胛骨,像只折断翅膀的鹤,正用绢帕拭去嘴角秽物。案头白玉瓶里插着蔫了的石榴花,胭脂色花瓣落在她枕边,像干涸的血渍。
“少喝些冰的。”他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惊觉这语气像极了叮嘱宜棠莫贪凉时的腔调。铜烛台上跃动的火光里,苏辰面色铁青,那是连日呕吐所致。
苏辰抓起棉被掩住孕肚,细银链子从松散的衣襟滑出,末端坠着的不是玉坠,而是把拇指长的东西,未见全貌,不好判断。
“沈将军夜探女人,不怕张小姐掀了房梁?”她轻笑着,“你想荣小姐吧?”
苏辰突然露出狡黠的目光,“沈世元,你到底得手了没有?若是让荣小姐怀上孩子,日后荣小姐看在孩子份上,与你破镜重圆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辰,宜棠不是你,她不会拿孩子做筹码,也不会拿孩子赌未来。她若要生,那必定是她自己就能护孩子周全。”
“没意思。”苏辰撇撇嘴,“又来说教。我又不是偷了你的种,看你义愤填膺的。”
苏辰转念一想,“看样子你得逞了,那就有希望了。”
“什么希望?”沈世元问。
他太过一本正经,苏辰懒得理他,“没什么,我是女人,我比较理解女人,你不懂,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话音未落,珠帘骤响如骤雨。
张如玉攥着丝绸香扇闯进来,鬓边点翠蝴蝶触须乱颤:“世元怎在此处?”
她葱白手指搭上沈世元臂弯,茉莉香粉味冲散了苦药气息,“苏妹妹如今金贵得很,当心过了病气。”
沈世元看见苏辰汗湿的额发,“可需唤军医?”
“不劳费心。”苏辰别过脸去,月光将她的剪影投在墙上,孕肚隆起,像一座小山压在她心上。
张如玉突然抽走沈世元手中的军帽,“苏妹妹该歇了。”她指尖拂过帽檐金线绣的“沈”字,紧紧抠在自己手中。
她拉着沈世元便往外走,回过头朝着苏辰挤眉弄眼。
苏辰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她一个也看不懂。
当珠帘归于寂静,苏辰摸出枕下勃朗宁手枪,月光流过冷蓝枪管,照见刻在握把内侧的字,也是一个“沈”字。
月光皎洁,沈世元看着张如玉,嘴角牵出一丝笑容,“我要做父亲了。”
他在心里默念,无人可分享这巨大的喜悦,如种子要冒头,如春笋要破土,他心里开心地难过。
张如玉好不容易看到沈世元的笑,高兴的恨不得一头扎进他怀里,可沈世元的眼神那么飘渺和温柔,如星辰般遥远,他明明看着自己,可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另一个身影,因为那种情绪她从未见过,虽然陌生,但却是她渴望的。
“世元…….”她小心而忐忑道,“除了苏辰,我也愿意给你生孩子,你想生多少都行。”张如玉露出羞涩,她仰着头,等待沈世元的嘉奖。
沈世元仍然沉浸在他的喜悦之中,半晌才回过神,看着张如玉,想起那日西北,夜凉如水,一院子的花,和那个外国人见证了他与宜棠,唉……他在心里叹息,时光易逝,他想起了宜棠微微的喘息,颤抖的蝴蝶骨,他不能也不敢想象,她娇小的身体里会孕育一个生命。
她可以的,她是那样矫健,如同一头灵动的小鹿,柔美有力,像宜棠的孩子该是多么好看。
煤油灯光影泼在军帐帷幔上,张如玉指尖绕着沈世元皮带末端的铜扣,帐外马蹄踏碎月光。她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铜包角案几上,发出清越的响,惊醒了趴在野草堆里打盹的野猫。
“山西的桂花糕最是甜糯。”她将食盒推到他面前,糖霜簌簌落在军事地图的等高线上,“父亲特意从平遥老字号.....”
沈世元提笔写字,脑海里全是“宜棠”, 张如玉突然按住他执笔的手,丹蔻染就的指甲陷进他虎口旧疤:“世元可知?”
她鬓边累丝金凤衔着的东珠扫过他耳际,“我十四岁初遇你时,也是这样夏夜,你在靶场教我用枪......”尾音化作呢喃,混着广藿香膏的甜腻钻入他领口。
沈世元望着她松脱的盘金绣云肩,面无表情。帐外传来电报机滴滴声,他借机起身,军装下摆带翻了青瓷盏,碧螺春在沙盘上冲出蜿蜒的沟壑。
“如玉。”他背对着她整理机密文件,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覆在她石榴裙上,“你父亲既已到山西,烦请转告......”话未说完,腰间突然环上双玉臂,张如玉发间玫瑰油香熏得人头晕。
“我不要当传话筒!”她扯开他领口铜制姓名牌,冰凉金属贴着他跳动的颈脉,“我要你要我”。染着口脂的齿尖咬住他耳垂,却被推开。
忽然枪声裂空,沈世元迅速推开她拔枪,墨汁泼脏了张如玉精心准备的月华裙。
她望着他冲出帐门的背影,突然抓起那盒桂花糕砸向沙盘,糖霜混着砂砾粘在太原城的标记上,像落了场诡异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