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的指尖还在她袖口上轻轻抓挠，像在梦里摸索着什么。颜洛汐没动，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他发顶，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句“下面”从孩子唇间滑出后的余韵。
红光仍在跳，可节奏变了。
不再整齐划一，而是忽快忽慢，像是被刚才他们打乱的步伐搅动了心神。可这混乱中，又藏着某种规律——每一次光晕减弱的间隙，脚下的石板都会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颤，几乎难以察觉。
她低头。
碎石散落在地，其中一块边缘泛着幽蓝的微光，一闪即逝。那不是符文的颜色，也不是阵法本身的流转，更像是……从底下渗出来的。
“下面。”她低声重复，手指缓缓收紧。
轩辕凌站在三步之外，掌心仍蓄着未散的真气，目光扫过穹顶凹槽，眉头未松：“方才他说话时，头顶纹路有波动。”
“那是假象。”慕容尘忽然开口，蹲下身，指尖悬在地面一道细裂上方半寸，“真正的流动不在上面。你没觉出这墙上的红，是往下压的？”
颜洛汐没答话，只把小灵轻轻交给身旁婢女：“捂住他的耳朵，别让他听见任何声音。”
她单膝跪地，手掌贴上石面。
寒意顺着掌心爬上来，不是冷，而是一种沉滞的、带着重量的压迫感。她闭眼，强行催动残存的心灵洞察之力，不去读人心，而是去“听”地底的脉动。
刹那间，一股逆流撞进感知。
不是向上汇聚，而是自三处符文节点——左前方、右后方、正南侧——同时向中心下方汇拢，像三条暗河在地底交汇。那股力量并不张扬，却极为稳定，每涌动一次，小灵的呼吸就随之轻颤一瞬。
她猛地睁眼。
“阵基在地下。”她说，“我们一直看错了方向。”
轩辕凌皱眉：“你确定？刚才那波反噬明明是从上方降下的。”
“因为它要我们这么想。”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张未激活的符纸，轻轻覆在脚下那道泛蓝的裂缝上，“它靠情绪引动震荡，再借震荡激发地脉阴气，反哺阵基。我们越慌，它越强。我们抬头，它就在底下笑。”
符纸静置片刻，边缘忽然卷曲，蓝光一闪，随即熄灭。
“能量交汇点。”她指着裂缝交汇处，“这里不是陷阱，是枢纽。”
慕容尘眸色一沉，立刻抽出腰间短刃，在地上划出三道线：“东、西、南三节点供能，但流向不对称。西侧最弱，回流迟缓，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那就不是自然形成的。”轩辕凌终于动容，“是人为设阻？”
“不。”颜洛汐摇头，“是阵法自己留的破绽。太完美的东西反而不活，它需要一个‘喘息’的口子，否则无法持续吞噬精神力。这个弱点，可能是设计者故意放出来的活路，也可能是运转久了自然磨损的缺口。”
她站起身，脚步移到南侧，蹲下查看那片符文。与其他两处相比，这里的纹路略显模糊，像是被反复冲刷过，边缘已有细微剥落。
“南边最薄。”她说，“但直接动手会惊动整体。我们要做的不是毁它，是让它自己断供。”
“怎么断？”轩辕凌问。
“错峰干扰。”她迅速理清思路，“你用阳刚真气冲击东侧节点，制造短暂过载；慕容尘用寒丝封住西侧回流通道，延缓能量循环；我来引导小灵残留的精神波动，定向冲击南侧薄弱处。三人同时发力，但节奏错开——你先动，他再动，我最后压上。”
“万一引发连锁反应？”慕容尘眯眼。
“我们现在不动，才是最大的连锁反应。”她语气平静，“它等的就是我们耗尽力气，自己崩塌。但我们偏不按它的章法走。它吸‘动’，我们就给它三种不同的‘动’，让它分不清主次。”
一阵沉默。
红光又闪了一轮，比之前黯淡了些。显然，刚才的混乱已经让阵法运转出现了迟滞。
轩辕凌缓缓点头：“我听你的。”
慕容尘没再质疑，只将寒丝缠回指尖，冷冷看了眼西线裂缝：“准备好了叫我。”
颜洛汐回到小灵身边，伸手探他额头。温度退了些，呼吸虽浅，却比刚才平稳。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回应——像是孩子在梦里抓住了她的指头。
“再撑一会儿。”她低语，“娘马上就找到出路了。”
她起身，走向南侧节点，每一步都刻意放轻。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清晰，像某种心跳，缓慢而沉重。
“开始吧。”她站定位置，回头看向两人，“记住，错开节奏。我数三声。”
轩辕凌掌心亮起金光，蓄势待发。
慕容尘寒丝离指，悬于西线裂缝上方。
“三。”
“二。”
红光忽然一顿，整座空间陷入半秒死寂。
仿佛阵法也意识到了什么。
“一。”
轩辕凌猛然出手，一掌拍向东侧符文节点。金光炸裂，红芒剧烈晃动，整个地面随之震颤。
几乎在同一瞬，慕容尘寒丝疾射，如蛛网般封住西侧裂缝。那股原本平稳回流的能量骤然受阻，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
颜洛汐没有立刻行动。
她等。
等到红光因东侧过载而暴涨，西侧又被封锁，南侧符文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时——
她抬手，将掌心贴地，引导小灵残存的精神波动，顺着那股紊乱的节奏，狠狠压向南侧薄弱处。
咔。
一声极轻的裂响，从地底传来。
不是爆炸，也不是崩塌，而是像一根绷得太久的弦，终于断了半根。
红光猛地一抽，随即陷入短暂的停滞。穹顶的凹槽黯淡下去，墙上的符文不再跳动，连空气中的腥甜味都淡了几分。
三人齐齐屏息。
小灵在婢女怀中轻轻抽了一下手指，像是终于松开了什么。
颜洛汐缓缓收回手，掌心已被地面磨出一道血痕。她没擦，只是盯着南侧那片开始剥落的符文，声音很轻：
“它怕的不是我们动。”
“是怕我们动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