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微颤，那顶竹笠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灰袍一角在浪花边缘若隐若现。颜洛汐盯着那处水面，呼吸压得极低，手中钟碎片仍在震颤，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肯安息。
她抬起手，指尖用力掐入掌心，借痛感稳住神志。系统界面在脑海中剧烈抖动：【心灵洞察功能紊乱，建议立即关闭】。她咬牙默念指令，强制中断能力运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侧身咳了一下，指背擦过嘴角，留下淡淡红痕。
“别动。”她低声拦住欲上前的慕容尘，“他在等一句话。”
她将钟碎片高举，声音穿透低沉吟诵：“前辈若非敌意，何不现身一见？我等只为寻真相而来，无意冒犯。”
话音落下，那股弥漫四周的吟诵声竟顿了半息。
竹笠微微偏转，似是朝她方向看了过来。接着，一道水流自水下升起，托着那身影缓缓浮出。老者立于水面，白须垂胸，手持竹杖，目光透过雾气落在她脸上，深不见底。
“你懂‘渊’字？”他嗓音沙哑，像久未开口。
颜洛汐没有回答，而是退后三步，解下腰间玉佩。玉色温润，雕工精细，是当年轩辕凌亲手所赠，象征摄政之权。她指尖一顿，随即松开——玉佩落入水中，却没有下沉，反而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滑入老者宽袖之中。
片刻静默。
老者轻点头：“你识得守门人。”
“我不知全貌。”她直视对方双眼，“但我知道，这字连着三百年王朝更迭，也连着你们这些不愿现身的人。”
“那你可知，为何此地设阵？”
“为试来者之心。”她说，“不是杀局，是验诚。”
老者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股势力，靠吞噬‘心火’维系存在。凡入其境者，七日之内必失神智，沦为傀儡。他们以恐惧为食，以混乱为根。”
颜洛汐心头一紧：“可有破法？”
“有一处命门未合。”他目光微动，“藏于‘月没之湾’。”
“何处是月没之湾？”慕容尘忍不住问。
老者未答，身形已开始淡去。
颜洛汐疾步上前，将手中青铜片猛然抛出：“若您信我，便让这铜片为您停留！”
铜片悬于半空，不再坠落，反而缓缓旋转起来。表面泛起微光，映出一道残缺星图——三颗主星呈三角排列，中央空白，唯有一道弧线指向东南方海域。
老者脚步停住。
“星移斗转，当北极隐于海平之时，湾口自现。”他低语，“然 therein 藏着你们从未见过的‘静火’。”
“静火？”颜洛汐重复，“是什么？”
“不是火，却能焚邪。”他声音渐远，“不是光，却可破暗。它不燃于木，不生于风，只存于无欲之人掌中。”
话音未尽，竹笠已沉入水中，涟漪散尽，再无痕迹。
星图微光闪烁数息后消失，青铜片“啪”地一声落回甲板，滚了半圈，停在她脚边。
船队仍困于石柱环内，符文未灭，机关未解。四周雾气厚重，水声轻缓，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发生。唯有她掌心的钟碎片，还在微微发烫。
“他说‘静火’只存于无欲之人掌中……”她喃喃，“是指心境？还是真的有人能掌控它？”
慕容尘走近，眉头紧锁：“‘月没之湾’从无记载，连渔帮古谱都未提过。若真存在，恐怕不在寻常海图之上。”
“星图出现了。”她弯腰拾起青铜片，指尖抚过那道弧线，“说明它可寻。只要等到北极星沉入海平线的那一刻。”
“一年只有一次。”他沉声道，“冬至子时，北极最低。”
她点头：“那就是时间线索。”
远处，一根石柱上的符文忽然亮了一下，随即熄灭。紧接着，整圈石柱开始缓缓下沉，没入水中，如同来时一般无声。
船体震动减轻，倾斜恢复。了望台上的亲卫传来信号：前方航道畅通。
“试炼结束了。”她说。
“可我们还没通过考验。”慕容尘看着她，“他没说我们合格。”
“但他留下了线索。”她握紧铜片，“说明他认为我们值得知道这些。”
“也许只是误导。”他提醒，“一个真假难辨的情报，比没有更危险。”
她没反驳，只是低头看向手中的钟碎片。热度正在消退，波动停止。系统界面安静下来：【外部干扰解除，功能恢复正常】。
她闭眼片刻，再睁时眼神清明。
“传令下去，调整航向，保持编队，沿星图所示弧线东南行进。所有船只维持警戒距离，禁止脱离阵型。”她转身走向指挥位，“另外，查一下历年冬至夜间北极星轨迹，找最接近海平面的观测点。”
亲卫领命而去。
她站在船头，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雾仍未散，但风向变了，带着一丝咸涩之外的气息——像是某种金属与潮气混合的味道，若有若无。
她抬手嗅了嗅空气，又皱眉放下。
“你在想什么？”慕容尘走到身旁。
“他在提到‘静火’时，语气变了。”她说，“不是警告，更像是……提醒。好像他知道有人已经接触过那种东西。”
“谁？”
她没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玉笔，在掌心画了一个极小的符号——与石柱上某段符文相似，却又略有不同。笔尖离开皮肤瞬间，玉笔轻微震颤了一下。
系统提示：【检测到同类能量残留，来源不明】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共鸣，是回应。
有人在这片海上，用过类似的术法。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她收起玉笔，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加快速度。”她下令，“我们必须赶在别人之前找到入口。”
船帆渐满，桨轮轻转，船队缓缓驶出环形礁区。身后，最后一根石柱沉入海底，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有过机关。
但她知道，真正的路才刚开始。
她摸了摸怀中的铜片，温度尚存。
星图虽灭，方向已明。
而那句“静火只存于无欲之人掌中”，还在耳边回响。
她忽然想起第一世，那个雪夜，她在宫墙角落救下的瞎眼老僧。临终前，老人曾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姑娘心中有火，却不灼人，难得。”
当时她不懂。
现在，指尖忽然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