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皇陵故地，天子陵寝。
面对着眼前父皇的新建之陵，激荡在污水之间，满目的半壁残垣和淤塞崩阻之相。
太子爷对眼前这个号称是监陵方士的安伽陀，抛出了所有的不悦。
其实这关风水堪舆的方士有什么事呢？
陵墓的造穴当初并不是他定的，更何况墓也不是他修的。
只是太子觉得，新陵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绝不是一日而就。
如果是饱有学识的堪舆高人，估计早就有所因应。
哪里会拖到现在无可收拾才上报朝廷。
放一个没用的风水骗子在这里，实在是辱没皇陵，毫无意义。
殿下对那监陵方士的厉声诘问，让陪侍在侧的监陵官员，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他没容方士回话，便匆忙抢过了安伽陀的话题，急忙给太子解释着。
“殿下！天灾人祸，防不胜防啊！”
“想当初，这皇陵选址时，便是有过众多堪舆高人点穴和预测过的。”
“当年，国师卫元嵩大人在此堪舆墓地，执意选中了此时在建的方寸之地。”
“只是当年确有其他的风水相士也提出过反驳。”
“此地古迹水道纵横，于上建陵，忧有朝一日河水漫延，会损王气。”
“可卫大人直言，此地现在虽然有临水之患，然皇帝百年后，必是水中孤墩。唯一可以堤防后代不测的地方。”
“只有在此建墓，方可保大周万年江山牢固！”
“微臣记得，当年决定建陵于此，朝堂上经过了多番争论。”
“后天子以为，墓地唯葬尸身而已。千百年后并不能保不被羽化成齑粉。”
“故唯愿能依着先皇和帝兄长眠于此便足矣。”
“所以诏令在陵表外挖建围沟宫墙，以防水患。”
“如今，这陵寝本来已经即将完工。只是并不知道，这突发的水患并非自外而来，却是从地下而起。”
“更不知道，昨夜突然山石崩坏，酿成如此大祸！”
“安方士倒是之前曾有过提醒，但下官并没有重视。还请殿下责罚！”
监陵官的慌乱和自请罪过，丝毫没给方士解释说话的机会，
这让有心听闻汇报的太子爷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异样。
“这么说，监陵方士之前是有所察觉的了？” 太子耳听着回复，眼睛不禁瞥向了方士。
他看着那安伽陀一脸的不屑和欲言又止，又看到陵官努力掩饰着什么的微表情，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芥蒂。
看来，这个监陵方士在此，并不受监陵大臣的待见。
监陵方士人微言轻，不比国师相士那般被皇帝垂青。
可能有很多应该上达天听的事情，被那官员吃掉了结果吧。
想着刚才这安方士被人匆匆唤来，连奔带跑面露的欣喜。
想是太子到此，他盼到了可以说话的机会，所以才会如此。
可此时监陵大臣的越俎代庖的回答，又使他手足无措，颇为落寞。
陈柏然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殿下！您看这一夜的狂风骤雨。”
“冲毁了宫墙不说，可这现场水患如此这般，倒叫我们不知如何操办啊！” 陵官仍然在叫苦着。
眼前的陵寝，陈柏然是做不了主的了。
看来只有天子，才能决定怎么处理。
但是这修陵重地有些什么故事，想听真话，恐怕不是单听监陵官的一家之词那么简单。
“如此，等待天子自云阳宫回銮后，再做定夺吧！你且安排人等先行排水。”
他回首招呼了奉天子之命一同前来勘墓的朝廷官员，将作大匠裘渥随那监陵官去做现场记录。
特意支开了无关人员，对身边伺候的贺若弼使了个眼色，转头便走。
“方士，你若空闲，可随孤四周看一看？” 太子瞥了一眼身旁的安伽陀。
眼见着方士跟上了太子的脚步，那官员仿佛受了无数的委屈。
一路在后面喊着：“殿下！不是微臣不尽力啊！微臣实有苦衷！”
陵监的呼唤，让太子心里颇为疑惑。
不来现场，还不知道这修陵的小事，还藏着许多莫名的故事。
“怎么？安方士和陵监官是否有什么不合之处？” 太子一边上行，一边对跟在身后的方士询问。
“殿下明察！小人的确和监陵官有些许龌龊。”
“哦？你倒也不避讳？”
“殿下，其实这皇帝陛下的陵寝地宫，前段时间就出了问题。”
“这水并不是这几日一发而就的。”
“小人曾数次提醒陵监注意此地的异状，提请提前做好防渗准备。”
“可那陵监向不以为意，那防水的措施和工序，当初朝廷是有明确要求的。”
“可那陵监并未按照必须的步骤来做，小人多次劝阻，他反而推脱朝廷拨付的钱款不够。”
“要不是前几天，水冲垮了宫墙，无法交代。他才想起了上表请复。” 那方士抢步跟上前说。
“皇帝的陵寝，一向以简朴为度。可据孤所知拨下的款项，并不在少，如何会钱款不够？”
“殿下有所不知，这钱款拨付，到了下面一向是没人监管的。匠人们支用随心所欲。”
“小人是监陵的方士，除了监控风水变异，便于他们无涉。”
“所以，方士的建议，他们一向是可听可不听的。”
“陵官不能管控风水，但风水之变，须得有他们上报。”
“小人在现场，看得许多不合规之事，他们怕我等举报，便限制了小人的行动。”
“说是监陵的堪舆方士，可自从出了事故，他们连我连进墓道的机会，都没有给过。”
“昨日天变，早有异象。小人再三提醒过陵监，实在没有办法还飞书给了师傅卫元嵩。”
“只是还没得到师傅的回复，就酿成了今日大祸！” 安伽陀一点没有避讳地说。
“你说的当真！” 太子心里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