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南荣也懵逼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画满了小人的纸张，再抬头看一眼季伟，发出了一个困惑的单音节：“啊？”
季伟感到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于是他也拉开凳子坐下来，将江海舟手中的纸页平铺在桌上，准备好好跟南荣捋捋。
“小荣啊，实际上当年，我没拦住小玫和老张他们，在你刚进机房没多久，他们就闯进去了。”
南荣用狐疑的目光看季伟。
“你知道的，小玫那性子，二话不说就要冲上来关权限了。我一个人拦不住他们俩啊，当时的场面都快要打起来了，特别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踢到地上的电线了。”
南荣也品出了一丝不对，于是他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呢？”
“……你知道的，咱们当时那个设备，二手的全息头盔，不知道小玫从哪淘来的老古董，那线路接口全老化了，一拽就断。当场就断了两根，然后我们就看你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南荣：“这些年，医药费用，是谁在付？”
季伟叹了口气：“你当时那个情况，转了好几个医院都没法子，都说只能吊着命。可是咱们都没有钱啊，哪怕拼命地接私活挣钱，也没法付得起那样天价的治疗费用，咱们的游戏制作进度也一度停滞……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把这个项目卖了，这才结清了医药费和后续住院需要的钱。”
……原来这个项目最后是卖了。
难怪会端上来这样一个莫名其妙，且和他们理念完全不同的半成品游戏来。
南荣叹气：“没关系，不是你们，的问题。”
原来，游戏外的三人，一直以为是他们的过失，导致了南荣陷入了昏迷。
当年的全息技术哪怕再不发达，作为需要直连大脑的设备，在出厂前也会经过层层检验。
一旦因为外力导致设备出错，会直接将玩家踢下线，而不是继续运行导致玩家大脑损伤。
但是当年发生的一切偏偏就是这么巧，巧合到甚至有些戏剧化了。
南荣刚进游戏，就赶上梅林开始做实验尝试升维世界，于是他的意识被困进了游戏里。
然后外面的三人恰好在打架，踢掉了地上的电线的同时，南荣陷入了昏迷。
他都不敢想这四五年间，时常来探望自己的三人该怀抱着多大的愧疚之心，以至于放弃了刚毕业时的一腔热爱，将多年的心血变现，还放弃了来自伊甸公司的邀约，去从事了别的工作。
季伟像是如释重负一样长长松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而且其实我和小玫已经知道你在游戏里的事情了。”
南荣：“……啊？”
季伟点开了手机的相册，从里面翻出一段视频来，放给南荣看。
是一段游戏直播的录屏，上面还飘着密密麻麻的弹幕，显然是一位人气还不错的主播。
南荣凑近一看，在弹幕丛中，瞧见了一张挺眼熟的脸。
他乐了：“这不那个，老郁吗。”
季伟显然是特意去翻的直播回放然后录的视频，前因后果极其完整，从桑德镇广场上被弹幕起哄着邀请了南荣组队，到最后为了照顾朋友心情将路人队友踢出队伍。
显然大家都是会无脑力挺自己朋友的人，季伟从视频中南荣的队友阴阳怪气的一嗓子出来开始，就一拍桌子慷慨激昂地发声：“死舔狗！”
视频都放完了，季伟还在愤愤不平地怒骂：“＊的，这几个人真不是东西！长眼睛的都该看出来是谁玩的有问题了吧，电子竞技菜是原罪，让他滚回去玩消消乐吧 ！”
被无条件袒护的感觉当然好，于是南荣认可地点头：“确实。”
边上的江海舟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了。
如果说刚才南荣的叙述他还有点将信将疑的话，现在看到季伟手机里这段时间显示是刚开服时候的直播，已经彻底信服了。
南荣和季伟怎么说也是当过那么多年的狐朋狗友，起码在默契这一块上，比南荣和江海舟要好上很多。
所以南荣不用像先前那样绞尽脑汁地描述了，只需要在江海舟复述的时候，偶尔蹦几个词出来补充一下，季伟就立马能理解他的意思。
季伟听完了全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说起来，其实那个江颂前段时间来问过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南荣顶着一脑袋问号：“你都，告诉他了？”
“是啊，也不是什么很需要隐瞒的事情嘛，我就挑着跟他说了一些。不过前几天他又来找过我，忽然问起了跟之前咱们实验项目的细节，那些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啊，我真以为你俩当年就认识……”
季伟挠了挠他的那颗秃头，越说越心虚，干脆把问题都往南荣和江颂身上推。
“没办法，那小子上来就摊牌了，说他暗恋你，一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样子……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搁哪欠下的风流债呢，就都跟他说了。”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南荣一脑袋黑线，又碍于打结的舌头没法阻止对面季伟那张不把门的嘴。
于是边上的江海舟看向南荣的眼神从震惊，到思索，到了然，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
江海舟：“难怪那孩子对你如此关注，原来是这样……”
南荣：？
“不不不，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南荣的话音诡异地打了个转，被熟悉他的季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心虚。
……应该是朋友吧。
然而南荣的记忆被拉回死亡红海里幻境迭起的那一天，和那个按着他亲到情迷意乱的少年，在心里悲壮地想着，不能够吧。
南荣在纸上画了个无信号的图标，道：“我出来前，没联系上他。”
他想了想，又问：“开发者权限，为什么不用？”
当年季伟他们不用开发者权限，是因为不想销毁整个模型，才将这个本该被销毁的模型转卖出去了。
但是伊甸公司又不缺人手和时间，研发的这几年，都足够他们搭建十个新模型了，为什么不用权限销毁那个老存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