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的嘴唇嚅嗫了一下：“南荣……”
南荣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但是比他们初见那会消瘦了不少，他裹着宽大的黑袍，随着他拉帽檐的动作，堆叠的领口被他扯起来了一些，挡住了尖细的下巴。
他虽然在笑，眼神却很平静，和雪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雪莱胸口起伏了一下，无端生出了一种惶恐的感觉，好像他不拉住这个人的话，对方就会像风一样消散在眼前。
于是他一把拽住了南荣宽大的袖口。
南荣收起笑脸，扯了扯被拉拽着的袖子，没扯动，于是他平心静气道：“我要走了。”
袖子被扯出去一小截，雪莱在对方袖袋的位置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件，一掌长两指宽，像是一把匕首。
雪莱也说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嘴已经比脑子快了，他没撒手，说：“你……你别走！你的这些魔药我都买了。”
南荣看了他一会：“刚刚还不让我卖来着，我要去举报你了。”
“那就把我们都抓进审判庭好了。”
“哇哦，我好怕哦。”
南荣语气毫无波澜地夸赞着，话音又一转：“十个银币，承蒙惠顾。”
雪莱还是没撒手，于是南荣又笑眯眯的问他：“这次有带钱吗？小少爷？”
雪莱默了一会，从兜里摸出来一把样式复杂的铜钥匙塞进他的手心里。
南荣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地震地看着他：“倒也不至于肉……”
“上林别苑的七号房，户主是我，你可以直接住。”雪莱垂着眼眸看他。
南荣听说过这个小区，是最靠近王宫的一排贵族府邸，推开窗就能看到圣殿。这个住宅选址在圣洛亚绝对是除了王宫以外最佳的地理位置，据说里边住的都是大权贵，没点背景连进去看房的资格都没有。
好吧，看来雪莱的家庭背景比他想的似乎还要恐怖一些。
南荣嘴角抽搐地把钥匙往雪莱怀里推回去：“我不卖了，我要回去了。”
雪莱强硬地把钥匙塞进南荣的袖袋里，然后跟抢一样捞走他揣着的所有瓶瓶罐罐，在完成这一套强买强卖之后，他怕南荣反悔似的，当场开了一瓶精力药剂咕嘟咕嘟地朝自己嘴里倒了进去。
“哎——别！”
南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后者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空瓶，抬了抬下巴，颇为自得的样子。
然后雪莱就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微醺了。
他的神志还算清醒，但是身体觉得现在的他强的可怕，以至于都有点飘飘然了。
雪莱眨了眨眼睛，看到面前的南荣唰一下分身成了五个。
“这批试剂是我刚调出来的，有几种材料的量没把控好，副作用可能会比较大。”他面前的五个南荣一起开了口，声音也变成了五重奏。
南荣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想卖了回个本的……”
这下好了，又得搭进去一瓶解毒剂。
他从兜里抽出一支浅绿色的试剂，捏着头昏眼花的雪莱的脸往他嘴里灌。
偏偏雪莱还不怎么配合，他扒拉住其中一个“南荣”的手，言辞恳切地开了口。
雪莱：“我查过了，是……有人调换了你的成绩，你本该以第二名的成绩顺利考进魔法部的。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学的，南荣，跟我回去吧。”
南荣看他对着空气激情演讲，一脸困惑地晃了晃手里的试剂瓶，自言自语着：“没反应？还是生效太慢？……看来得再增加一些罗孚粉的用量。”
等了一会，那管解毒剂才终于发挥了效用，雪莱面前的五个南荣合成一体，他听到南荣悠悠地开了口。
“我已经去不了圣学院了，雪莱。”
南荣抬起手，他修长的指尖倏的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你看，我已经是黑巫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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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雪莱还是没有放过他。
对方把上林别苑的那套房子强租给了他，租金是每周三瓶魔药，不限种类。
像南荣这种半吊子魔法师，做出来的魔药一瓶卖一个银币有冤大头收就就谢天谢地了。
相当于雪莱是把一套有市无价的房子以每月不到二十银币的价格租给南荣的，要是被别的贵族们知道了，不得狠狠痛斥这两小子暴殄天物。
甚至雪莱隔三差五就要来找他一趟，美名其曰收租，实际上每次都会“顺便”给他带来不少珍贵的材料，其中有些甚至在黑市上都很难淘到。
活了两辈子的南荣在为人处世方面还是挺人精的，一下子知道自己的名次被替换的事情多半和雪莱或者雪莱身后的贵族势力脱不了干系了。
说毫无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是……
南荣往试剂瓶里勾兑了一点点药粉进去，透过浅粉色的液体看向不远处和食盒封口“搏斗”的金发少年，嘴角无奈地勾了一下。
算了，不跟笨蛋计较。
不过他也很难心安理得地接受雪莱这么对他好，所以他有空就会陪雪莱去做点简单的学院任务。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又好了起来，甚至比同窗时更加熟稔了。
刚开始南荣在相处中还会端着一些，后面也懒得装了。
雪莱被他骗了好几次才知道，南荣只是表面看着像个好人，实则内里蔫儿坏，他自由、跳脱、散漫，完美的符合世人对大魔法师的刻板印象。
从熟练掌握了漂浮术之后，南荣身边总会飘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物件。
口渴了，小茶壶会自动给他的水杯倒满水，水杯再自动飞到他的手边。
想看书，书架上的书就会自动飞出，跨越半个房间精准地落在他的手里。
他的魔法造诣在肉眼可见地提升。
而且他每次刚赚了点钱，就会去黑市买点真假参半的卷轴回来研究，不过那些起码有九成以上都是假货。
南荣似乎有一套自己的原则，他从来不高价出售自己制作的魔药，买到假货他也不会反手再卖掉。
有次雪莱进门，看到南荣研究了好几个晚上的一幅魔法阵图被他毫不留情地放火烧了。
“又买到假货了？”雪莱问他。
南荣“嗯”了一声，脸色难得地有点臭：“阵纹这么排布根本运转不起来。”
要知道那幅图是南荣前两天花了大价钱淘来的，就这么一把火烧了，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吧，似乎还是有点生气的。
雪莱看着南荣转身时悄悄气得鼓起的面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化成一滩温柔的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