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人“喔”了一声,蹲下了身子跟坐着的他齐平,敛下的黑眸耐心又平静。
“会爆炸是因为烟花里加了星焰粉,一般来说,不同规格的烟花里加入的星焰粉剂量都是不一样的。”
南荣的话语卡壳了一下,转而问他:“知道星焰粉是什么吗?”
维尔里希点点头,小声道:“做火药用的。”
“对,很难想象吧,这种具有高杀伤力的东西还能作为观赏来泛用。”
南荣给他挂的治疗魔法正好结束了,他抬了抬手指,一束火焰自他指尖而起,嗖一下飞往空中,然后在维尔里希的头顶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维尔里希其实看不太清楚,只觉得那簇细小的火苗好像让他燃起了什么新的希望一样。
他伸手拉住了南荣的袖角,轻声问道:“你可以教我学魔法吗?”
南荣盯着他看了一会,冲他摊平了手掌。
“你能看到什么吗?”
维尔里希瞪大了眼睛努力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然后南荣就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这样再看呢?”
微凉的手掌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维尔里希依稀嗅到了一些草木的清苦气息,他说:“可是这样就看不见……不对……”
他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为什么真的循着那阵清苦的草木味道“看”到了细细碎碎的绿色光点呢?
维尔里希犹豫地开了口:“我看到有很多萤火虫一样的光点。”
其实是南荣悄悄运转了一个清洁术,把这小子糊了一脸的血和灰尘清洁一净。
但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能看到,说明他的魔法天赋可能并不低于当年的自己。
于是南荣把打好腹稿的收徒发言又咽了回去。
南荣接触的魔法师不多,根据他这些年采访的黑巫师来看,至少他接触过的所有魔法师,在正式入门前都是“看”不到魔法元素的。
能在学习之前就直接共鸣元素的,只能说明和魔法元素的亲和度极高,也就是魔法天赋极高的意思。
这就是入学考核里“天赋测试”的原理。
南荣高深莫测地一揣袖子:“我不教,你先去考圣学院吧,没考上再来做黑巫师也不迟呢。”
维尔里希感到脸上覆着的那只手消失了,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右眼恢复如初,于是他终于看清了南荣。
对方微微昂着一点下巴,用有点傲娇的表情睨着自己。他的头发确实长长了很多,但是发尾修得高低不齐,像是他自己剪到气急败坏了放弃的。
维尔里希怕对方认出自己,于是心虚地垂下了一点脑袋。
好在南荣那天睡眠严重不足,导致记忆力也有点衰退,加上维尔里希脸上的伤疤都痊愈了,因此南荣并没能认出他。
维尔里希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他垂着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地接上了上一个话题:“我考不上的,我的运气一向很差。”
“运气这种东西可不好说哦。”
南荣在袖袋里摸了摸,想摸他的笔记本出来,没想到先拿出来了一副扑克牌。
?这哪来的。
他脑子宕机了半秒,随即从容不迫地拆开了这副牌,胡乱地洗了两把,然后把牌背面向上展开成一把扇面,笑眯眯地开始编:“我最近学了一点占卜术哦,抽一张吧,我看看你的运势怎么样。”
维尔里希将信将疑地抽了一张,翻过来一看,是一张方块K。
南荣啪啪一鼓掌:“恭喜你抽到转运牌啦!从今天起你的运气都会变得很好哦!”
“不会这一叠都是转运牌吧?”
“怎么可能,还有好运牌和……等等,你这是在质疑大占卜师吗?”
维尔里希弯起了眼睛:“没有。”
南荣拍了拍蹭了灰的袍角,站了起来,骤然从蹲着的动作转变成站,让他两眼一黑。
但是他在不熟的人面前一向比较端,于是他面不改色地在袖袋里摸瞎,终于翻出来他的笔记本。
他大方地一递:“喏,要是没考上想当黑巫师的话,可以参考这个,里面是我总结的一些小知识,比在黑市淘假书靠谱一点。”
维尔里希翻了几页,里面都是用漂亮的花体字密密麻麻记着的公式和备注,扉页写着南荣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直接给我吗?”
“对,反正都是些基础知识,没什么好垄断的。”
南荣伸了个懒腰:“那我走啦。”
维尔里希捧着本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南荣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倒回来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把银币:“差点忘了进主城还要手续费了,这些你拿着吧。别倒卖烟花了,那个太危险了。”
维尔里希攥紧了这把还温热的银币,轻声回答:“好的,老师。”
老师欣慰地冲他一点头,大摇大摆地继续他的旅行去了。
维尔里希珍重地把本子和银币都收进了怀里,这才发现南荣忘记把那张“转运牌”给拿走了。
他盯着这张方块K看了一会,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师让他去考圣学院,那他就去考吧。
于是百年难见的顶级魔法天赋,三年间,竟然出现了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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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入学,会由上一届的优秀学生代表来带他们熟悉校园。
这届来的也是个熟人,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叫雪莱·亚希伯恩。
毕竟他的这个姓氏实在是如雷贯耳。
维尔里希记得这个黄毛,是先前跟南荣一起的那个贵族学生。
雪莱正在宣读着新生守则,他的视线淡漠地扫过这一批新生,然后停留在了队伍末端的维尔里希身上,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
开始自由活动之后,雪莱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小维?”
维尔里希皱起眉:“别叫的这么恶心。”
雪莱的面色依然很冷,他的目光在维尔里希脖子上戴的银币吊坠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低声问:“你后来有见过南荣吗?就是之前跟我一起的那个……”
“哦,见过。”
雪莱倏然抬眸,对上了维尔里希有些戏谑的视线。
他焦急地问:“他在哪里?”
维尔里希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了然了什么。
于是他恶劣地挑起唇角,露出尖尖的虎牙。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