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斜。
夜色下的西京都督府内,此刻岗哨林立,戒备森严,巡查的官军走了一波又一波。
足见这个京城第一军事机关的戒备,简直堪比皇宫了!
蓦地,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府墙,趁巡逻兵刚刚过去、甩手将飞爪关在墙头上;然后猛一纵身,像狸猫一样顺着白练攀援而上,悄无声息的跃入院儿里。
可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不远处由远而近、传来了粗犷的犬吠声!
黑衣人侧耳听了听,是一只成年雄狗。于是不慌不忙的从身后解下背囊,从里面取出一只捆了嘴的金毛,轻叱一声放了出去;在听到狗儿亲昵的几声鸣叫后,院里就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黑衣人轻松一口气。
正想从黑暗中起身呢,却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
“……是喜哥儿呀!——这大半夜的,怎么到这儿了?”
“侯爷让我来问问,刚才狗叫是怎么回事。”
“喏,那边呢!——哥儿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哪儿呢?——啊呀,那不是……好狗才、你敢耍我!”
“呵呵,哥儿恕罪!这事儿不请您亲自看看,小的也没法说呀!”
“呵呵……”
守夜的侍卫们哄堂大笑!
黑衣人听得仔细,急忙趁侍卫回了房、一路尾随着“喜哥儿”前行;三转两转间,蓦地看到一个宽阔的庭院!
那人抬眼查看了下情况。
院里到处是亭台楼榭、花树莲池;巍峨的厅楼上,轩窗半掩,犹亮着一点灯光;而底楼廊檐下,则黑漆漆地肃立着无数的亲军侍卫!
黑衣人轻蹙了下细眉。
忙转到防卫稀疏的角楼下、故技重演,用飞爪攀到了楼上,然后借着黑暗的掩护慢慢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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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灯火的地方,正是都督府的书房。
都督李淮,这时候正一个人坐在桌后,一边饮酒一边秉烛夜读。
“这时候他还在读书?”
隐在窗侧的黑衣人,默默想道。
这时,李淮忽然放下了书,回头问书童说:“来喜儿,什么时候了?”
来喜蓦地打了个呵欠:“……回侯爷:已过四更了!”
“嗯,”
卫侯点点头:“你睡去吧。”
“是!”
书童巴不得这一声呢,急忙闪身撤了。
李淮有意无意的望望窗外。
黑衣人急忙向后一闪!
李淮端起酒喝了一口,又捧起了书,却眼也不抬的蓦然低语了一句:“夜深露重,既来之何不安之。——门开着呢!”
黑衣人知道已被发现,一纵身越窗而入,挺剑逼向了他的前胸:“既知本姑娘来,因何不躲!”
李淮帅气一笑,抬手拨开了他的剑锋,自若的说道:“摘下你的面纱吧,纳兰。——你看,这整坛的好酒都是为卿而备的,一腔的热血亦因卿而浓,我为何要躲呢?”
黑衣人冷冷一笑,依旧将剑指向了他:“收起你的温文尔雅吧,将军!你以为本姑娘,还是那个任你欺哄玩弄的狐三娘吗?”
“纳兰……”
“住口,谁是纳兰!——这两个字连同那个’狐三娘’,从你口中说出、听着都恶心!
你不是,一心要成全我与月郎吗?哼哼,我已经如你所愿了,从此全心全意做他的狐月娘!”
“你!……”
李淮的脸色为之一变!
“哼,”
月娘继续冷笑:“你不是要抓我吗?来呀,我就在这里呢,快抓我去邀功请赏啊,——反正姑奶奶如今,也没什么可让你利用的了!”
“简直不可理喻!”
“心虚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唆使月郎取走面具,原来竟是怕我再变成‘月娘’,去勾引你的弟弟!
而现在另有新欢了,却又打着成全我的旗号,忍心将我拒之在了门外!
——哼,你的大仁大义,可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呵!
更可恨的,你居然想借朝廷之手将我杀死,还派人满京城抓我。
如此的机关算尽,如此的泯灭天良,你还敢为自己辩白吗?!”
花帅被说的面色潮红,却依然保持了固有的那一份定力。
轻轻拨开胸前的利刃,起身离开座椅,定定的望着她说:“我李淮虽不敢称是铁骨铮铮,但也决不是你口中那个小人!
不错,你与月郎的那段往事,的确曾令我不快过,因为毕竟……他可是我的亲弟弟啊!
然而,本侯也早知你是有难言之隐的,所以自始至终,也并无怪你之意。——但你知道吗,我的心、也无时不在流血呵!”
“你住嘴!”
月娘依旧怒不可遏,声音也依旧那么犀利:“我问你:我的新宅,除你和月郎之外、再没人知道的,朝廷的人又如何找到的那里!”
李淮漂亮的虬髯微微一动,沉思了下说:“那么我该问你了:深夜之中,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皇后要抓你,因此才逃掉一劫的呢?
而且我真正要抓你时,又怎会让宋安嚷地满世界都知,还令你……安然的坐上了秋茗车子!”
月娘一呆:“此事你何由得知,……那个连夜赶去小石桥报警的人,莫非竟是你派去?!”
李淮背过身,默然不语。
“那么告密人会是谁呢,”
月娘这下疑惑了,但很快又想到一个:“……阿凤,一定是她!——怪不得出事之夜,慌乱中就没见到她的影子呢!”
花帅星目一闪,脸色显得有点难看。
但随即,他又恢复了常态:“且不要管这么多了,你还是速速离开京城要紧!”
说着,从书桌下取出一个包裹:“这里是十锭足金,二百两碎银,足够你在外之用了。单等风声一过,再做道理!”
月娘收剑还匣,却没有接,只冷冷的哼了一声:“连盘缠都备下了,原来自始至终、都在你掌握呢,还敢说是无辜?”
李淮未置可否的将包裹望桌前一推,淡淡说道:“我心自如明月,而卿则热情似火。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说呢!”
虽然这话文绉绉的,月娘也听懂了,不由粉面一红:“天啊,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因何我做什么他都知道的样子呢?”
于是调整心绪,自嘲的冷笑了下说:“那么这金银又算是什么呢,——施舍,封口费,还是……嫖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