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打在陆知彦的黑色大衣上，发出细碎声响。
他站在秦家花园里，凤眸里情绪藏得极深，连周颂走近都没察觉。
“知彦，秦羽已经送去警局了，那边说会立刻安排审讯。”
周颂低声说，余光无意扫过陆知彦的手机。
当看到温穗名字时，他表情顿了下。
陆知彦长睫低敛，指尖在屏幕轻轻划过，嗓音平淡：“嗯，去京大。”
车子驶离秦家别墅，一路往市中心开。
窗外街景渐渐热闹起来，年味越来越浓。
陆知彦阖眸养神，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穗的模样。
她在平日专注工作的样子，被自己误会时委屈却倔强的样子，还有离婚时眼底那抹化不开的失望。
他知道，自己之前为了演戏，给温穗造成了太多伤害。
秦羽的事落幕了，可他和温穗之间的裂痕，不是一句抱歉就能弥补的。
车子停在实验楼下。
陆知彦让周颂去处理事情，自己走进实验楼。
他的权限，直接刷开门禁。
一路直上麒臻项目所在实验室楼层，推开门，就看到温穗正坐在电脑前，贺霜站在她身边，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
听到动静，温穗抬头，看到陆知彦，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低头看着屏幕，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贺霜看了看陆知彦，又看了看温穗，识趣地说：“数据已经核对完了，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到陆知彦身边，停下脚步，一如既往的半死不活的语态：“忙到现在，没吃东西。”
陆知彦眸光微闪，点了点头。
等贺霜离开，实验室只剩他和温穗两人，空气瞬间变得安静。
他走到温穗身边，看到她面前整齐的资料，桌面还放着一份没动过的饭盒。
估计是温峥给她带的，已经凉透了。
“还没吃饭？”
陆知彦拿起饭盒，习惯且自然地坐到她身边，“附近有家粤菜馆，味道还可以，去尝尝吗。”
温穗头也不抬，继续在键盘敲击：“不用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嗯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忙。”
陆知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温穗，”他问：“你就这么讨厌我那。”
很冷静的问句。
但仔细听却能听出里面真心实意的疑惑。
他是真的不明白。
明明当初机关算尽也要嫁给自己的人，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是还在因为自己骗她生气？
可他不能解释，否则计划会失败。
他嘴角抿了抿，认真开口：“秦羽已经抓到了，我跟她没有关系，你应该懂得。”
温穗终于停下手动作，抬头和他对视，眼里没有丝毫波澜：“这些事，你没必要跟我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温穗，”陆知彦隽眉拧成川字，“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误会，不该让你受委屈。我——”
“陆知彦。”
温穗突然打断，“你没错。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抓到坏人，为了这个国家，是我自己太傻，没能看清你的计划，还误会你。”
“现在事情解决了，你目的达到了，应该高兴才对。”
她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
她是真的不在意陆知彦和秦羽的事了。
然而这些话和她的表情，却让陆知彦沉默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宁愿温穗怪她。
宁愿她和从前一样，和他吵架。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陆知彦声音放低，带着一丝无奈，“秦羽的事牵扯太多，我怕你知道了会有危险，也怕打草惊蛇。我以为…等事情结束了，再跟你解释，你会明白。”
“明白？”
温穗笑了笑，杏眸水润明亮，盛着陆知彦从未见过得光。
又或者他见过。
在她刚嫁给他那年。
干净，明媚，阳光，漂亮。
是那张被扫掉的结婚照里，穿着婚纱和他合影，满脸爱意的温穗。
陆知彦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而温穗的控诉还在继续。
“陆知彦，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居然觉得我会因为危险而退缩？你觉得我需要你这样保护我吗？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你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你自己觉得对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的不是这些。”
她嗓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知彦触及她眼底红血丝，心里一阵微妙刺痛。
他总觉得她装。
其实自己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他想伸手去碰她的脸，又被温穗躲开了。
“陆知彦，”温穗站起身，收拾桌上文件，“我还有工作要做，就不送你了。以后没事的话，别再来找我。”
陆知彦的手悬停在半空。
格外尴尬。
他心情还算好，收回手，没有再纠缠，拎起饭盒，说：“我去给你热一下，或者再点一份，别吃凉的。”
温穗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收拾文件。
陆知彦离开实验室时，天色暗沉。
他没有立刻走，站在楼下，仰头，凤眸眯起遥遥看着温穗所在楼层位置。
那盏灯还亮着，如同暗夜里的一点星火，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距离。
风雪扑面，渗进骨髓。
他静默许久，才迈开长腿。
路过结伴的大学生，更加衬得他形单影只。
来到疗养院，病房里，护工正陪着老太太看电视里的联欢晚会。
懒觉陆知彦，顾辛华浑浊眼睛亮了亮，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坐：“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陆知彦接过护工递来的温水，放在老太太手边：“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辛华摇了摇头，目光在他身后扫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笑意淡几分，问：“穗穗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是不是还在忙工作？这孩子，总是这么拼，过年也不知道歇歇。”
陆知彦帮老太太掖了掖毯子：“她有事，走不开。”
顾辛华叹了口气，没再追问，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我这脑子时好时坏。最近又想起穗穗刚嫁进陆家那年，知道我膝盖不好，特意托人带了药，每天亲自给我熬成膏来敷。结果一熬就是三年，从没断过。”
陆知彦坐在旁边，静静听着。
这些事，温穗从来没跟他提过。
他只记得当时家里佣人说过，老太太的膝盖好了不少，但没往温穗身上想。
那时外界都传，温穗是为了攀附陆家，抢了姐姐的婚事才嫁过来。
他也带着偏见，觉得她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
“还有去年冬天，我半夜发烧，是温穗日夜不停的守着，直到我好全。”
顾辛华挺感慨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可穗穗这孩子，心是真的好。她从来没跟我抱怨过一句，哪怕你对她这么冷淡，她也只是说你工作忙，让我别担心。”
陆知彦双手交叉，拇指缓而慢地摩挲食指关节。
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了解别人心里的温穗。
接着，他又想起温穗刚嫁过来时，每次跟他一起吃饭，都会记得他不吃带骨的肉，特意剔干净。
想起他出差晚归，房间总留着一盏灯，桌上放着温好的汤。
即使这三年聚少离多，每次见面，她都能把他照顾得很好。
而这些，被他当成另有企图。
他连一句真心的关心都没给过她。
“知彦啊。”
顾辛华语重心长地劝：“温穗是个好姑娘，你错过了，以后就真的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