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温穗膝头的项目报告上，把纸上的公式照得格外清晰。
车子刚停在京大东门，她推开车门就被寒气裹住，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转瞬即逝。
她拢紧大衣领口，踩着残留的薄雪往实验室走。
路面结了层冰，走起来有些打滑，刚绕过街角的扫雪车，身后就传来一道带着少年气的声音。
“姐姐。”
温穗脚步一顿，转过身。
就看到陆与深背着黑色双肩包，站在对面，浅灰色卫衣外罩着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活脱脱一副计算机系学生的模样。
“好巧，姐姐也往这边走？”
陆与深快步过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指尖冻得发红，“我刚上完早课，准备回宿舍整理代码。”
温穗看着他，视线从那台笔记本上扫过，语气平淡：“有事？”
陆与深似乎没听出她的疏离，指了指旁边刚开门的奶茶店：“外面风大，地上又滑，不如进去坐会儿？就几分钟，不耽误你去实验室。”
温穗沉吟片刻。
她知道陆与深找她绝不会是偶然，要么是为了陈立和陆星晚，要么是为了麒臻项目。
直接拒绝固然省心，但或许能从他话里套出更多线索。
她点了点头：“可以。”
奶茶店里暖意融融，甜香漫在空气里。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陆与深主动问：“姐姐想喝什么？”
“温水就行。”温穗说。
等点完单，陆与深率先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其实找姐姐，是想问问我爸的事。”
温穗抬眸，故作疑惑，“你爸不应该在家吗？”
陆与深脸上忧色更浓：“我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他，星晚的电话也打不通。”
温穗端起水杯，指尖贴着杯壁的温度，心里冷笑。
陈立本就是陆与深安排来假扮“陆建国”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陈立的下落？
现在装出这副模样，不过是想试探她而已。
“没见过。”温穗嗓音平静，“我一直实验室忙项目，没空见其他人。”
陆与深眉头皱了皱，眼神暗了暗：“可我在星晚手机里看到通话记录，她给你打过电话，之后爸爸和星晚就不见了。爸年纪大了，又在吃药，我有点担心他。”
“他们父女俩的事跟我没关系。”
温穗放下水杯，望向窗外的雪景，侧脸线条精致而温淡，“而且他去哪是他的自由，我没必要知道。你要是真担心，不如报警，比在这问我有用。”
陆与深指尖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摩挲，笑容淡了些：“报警就不必了，可能是爸和星晚想清静几天。”
他话锋一转，瞥向温穗手边的项目报告上，“对了，姐姐，麒臻项目最近进展怎么样？我有听陈教授说，到了关键调试阶段，没遇到技术难题吧？”
温穗不动声色地挑眉。
来了。
这才是他找她的目的。
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声线依旧平淡：“有陈院士和贺霜在，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陆与深笑了笑，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机，“我学的是计算机，之前也了解过材料领域的数据分析，要是姐姐需要帮忙处理数据，或者做编程辅助，随时跟我说，我能搭把手。”
温穗看清他眼底的试探，心里更确定了。
他恐怕事打算以帮忙的名义，接触麒臻核心数据。
她淡淡嗯了声：“项目有专门的技术团队，不需要麻烦你。”
陆与深嘴角弧度一抿，沉默几秒后，脸色变得认真，染上点歉意：“姐姐，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道歉。”
“道歉？”温穗讶异。
他怎么对不起她了？
“就是星晚跟你出门那天，她突然受惊闹了场，还把你吓着了。我后来跟她好好说过了，她也知道自己冒失，一直想跟你道歉，又怕你还在生气。”
温穗眸子微微眯起。
她当然记得那天的事。
也是因为那次陆星晚的突然受惊，让她开始怀疑。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温穗没接他的话茬。
陆与深似乎没察觉她的冷淡，继续往下说，语气带着点试探：“星晚这孩子，从小就胆子小，遇到点事就慌神。这次爸爸生病，她更是没了主心骨，连电话都不敢接。姐姐要是能联系上她，能不能先告诉我？”
温穗心里冷笑。
他现在提这件事，是想试探她有没有看穿陆星晚的伪装那。
温穗疑惑反问：“你是她哥哥都联系不上，我就能联系上了？”
陆与深：“……”
看似沉默，实际没招了。
陆与深没再纠缠，只是安静一分钟后，又提起了陈立：“姐姐，你真的没见过我爸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之前还跟我说，想跟你聊聊，说你帮了我们很多，想好好谢谢你。”
温穗抬眸，语气突然变得锐利：“陆与深，陈立是你安排来假扮‘陆建国’的吧？”
这句话像颗石子，砸破了陆与深面上温和的面具。
他握着咖啡杯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陆与深语调依旧平稳，只是语速慢了些，带着点刻意的疑惑，“陆建国就是我和星晚的亲生父亲，他为什么要假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人跟我说什么，是你的破绽太多了。”
温穗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你让他假扮你父亲，到底想干什么？”
陆与深神情一点点冷下来，眸底清澈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阴森。
他没再掩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姐姐既然已经猜到了，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他们在哪了吗？”
“我想知道，你费这么大劲伪装身份，接近我，到底是为了麒臻项目，还是有别的目的？”温穗忍不住追问。
陆与深轻笑，笑意没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阴鸷：“姐姐这么聪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温穗只是看着他。
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陆与深，”温穗指尖微微收紧，“认识一场，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劝你早点收手。”
“不然最后只会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