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大家收果子时要注意的地方,邵云安就走了。等里正家这边准备妥当,他再过来手把手教怎么熬果酱。
他一走赵家就沸腾了起来。每人都小心翼翼地再次尝了点果酱,越回味越觉得这东西能卖不少钱。
赵河也是个聪明的,他马上意识到:“爹、娘,这红酸果和桃子可以做果酱。
那山上的其他野果子,杏啊、李啊那些的也能做吧。”
赵元德道:“应该可以。”
赵元庆马上说:“那不是说我们其实是学了好几门手艺,一年能挣好几回钱?”
“瞧你那出息!”
里正板起脸,眼里却难掩激动。
刘婶冷哼一声:“那老朱婆子整日骂云安是丧门星,以后啊看她怎么哭!”
“那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里正懒得提那家人。
李彩娟说:“爹、娘,我跟元庆回我娘家收。我们那边山上好多这红酸果呢,也有野桃树。”
赵元庆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咱收拾收拾这就回去。”
“急什么!”里正让赵元庆坐好,叮嘱,“这果酱的事先别提,只说收果子。
等果酱做出来真卖了钱,咱们一家子再好好合计合计。
若真能挣钱,瞒不住村里人,怎么说我也是里正,到时候怕少不得闲话。”
赵元德说:“爹,您是里正,村里人最多也就只敢说些闲话,还能做什么?
谁敢来抢咱家这生意。云安把这果酱的方子给了咱家,也未尝没有需要咱家帮衬的意思。
云安是个有能耐的,咱家日后对云安和石井多关照些。
云安背后有蒋县令,咱家只要不出错,您这个里正的身份在一日,咱家就能压着村里其他人一日。”
官吏官吏,里正大小也是个吏。
赵河接下说:“爹,云安让我们拿钱买公田怕该也是想到这点了。
咱家挣了钱,拿钱买公田,旁人还有什么话说?有几个村的里正能做到这一步?
云安也说了,他家有别的挣钱的法子。您就当是云安和石井用这果酱的方子,换您对他们一家的维护。
不然以后,朱婶子那边少不得要去云安和石井跟前闹着要银子。”
赵河的意思也挺直白了,就是他家拿着方子挣了钱,就要挡在邵云安和王石井前头,替他们解决麻烦。
赵元德:“爹,那王枝松日后未必能有大出息。咱家挣了钱,就可以把丛博送去县上的私塾。
若丛博争气,哪怕考不上秀才,能得个童生郎,咱家在村里还怕啥。
等元庆生了娃,咱家以后有两个、三个童生郎。这永修县,您绝对是所有里正里的头一个!”
赵元德这话说得里正都笑了,说得弟弟赵元庆压力更大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娃以后也能做个童生郎,赵元庆就不由傻笑。
刘婶听不下去了,捏了把里正说:“你就是顾虑多!这回得听孩子们的!
元庆,你跟彩娟这就去李家村,能收多少收多少。
路过刘家湾的时候你跑一趟你舅家,让你舅舅去收。我一会儿拿钱给你们。
河子,你让你爹跟你娘跑一趟山阳村去收,你和元德到山上看看还能不能再摘到些。”
赵河是从山阳村抱养来的,赵河的娘就是山阳村人。婆娘这么安排了,里正也没反对,显然也是听进去了。
刘婶回屋拿了两吊钱,给了赵元庆和赵河各一吊。
要赵河的爹娘帮忙,总不能让人家拿钱。若这一吊钱不够,先让赵河的爹娘垫上,回来再补。
赵元庆和李彩娟收拾了一下,也顾不上天黑了,马上就走。赵河也去爹娘家。
邵云安几句话,整个赵家就忙活了起来。
赵河是个聪明的,他刚才没跟公爹说的是,他猜测邵云安不会只给他家挣钱的方子。
孙叔家的两个小子跟石井家走得近。孙叔的堂哥就是孙氏的族长。
村子里满共就三大姓。
只要赵氏和孙氏都站在了石井家那边,王族长再偏着王枝松,也没法像像以前那样,想拿捏石井就拿捏石井。
赵河猜对了。邵云安不仅要把孙氏一族拉过来,还要把王氏一族中与他们家交好的,也都与他家绑在一起。
失道者寡助。
他抱紧县令的大腿,再把村中至少一半的人拉到自己这边。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王老太那一家子还怎么让王文和来压王石井。
而且,想想“敌人”看着他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自己却挣不到一文钱,邵云安就爽。
他就喜欢敌人恨死他,却干不掉他的“可怜”样。
里正家是暗戳戳地忙活起来了,那些收到王石井送去的果酱人家欢喜有之,心情复杂有之。
欢喜的自然是多数,复杂的就是王文和家了。
王石井根本没进屋,直接在外头把王书平喊了出来,把果酱交给王书平。
跟王书平说是自家媳妇做的,让他给孩子们尝个新鲜,简单几句话,就走了。
桃子酱数量不多,邵云安让王石井拿去族长家的只有羊奶子果酱。
回到屋的王书平打开罐子,舀出里面的果酱,那香甜的味道就别提多令人惊讶了。
那山上夏天经常能见到的红酸果,还能弄成这样?
王书平先让母亲尝了尝,然后给妻子和女儿。儿子王衍跟理正家的孙子赵丛博出去玩了,还没回来。
王文和是坚决不吃,尝过的人都喜欢的紧。
王文和的老婆钱氏怒了,冲着王文和就喷道:“功名功名,你就成日里指着王枝松给你挣功名!
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衍哥儿!就朱婆子那泼妇,王枝松挣了功名你看她舍不舍得给你用!
你就知道偏袒他们,护着他们,他们给你送过啥!
一粒米没送过不说,每年农忙的时候还要你出面给他们家请族人帮忙,他们说过一句好吗?
你是真不知道族人有多埋怨你?
人家石井一回来,只要一登门就没空过手。做了稀罕东西也知道送过来。
要我说,朱婆子一家除了石井,都是群喂不熟的狼!你就稀罕你的王枝松去吧!
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给你挣到功名!挣到脸面!你干脆认王枝松当儿子得了,我跟书平过!”
“你瞎说啥!”
王文和是又气又臊。
他自然是希望孙子以后能有出息,但功名哪是那么好考的。
孙子王衍没有王枝松聪明,读书只能算一般,王文和只求他能考过县试。
钱氏不理他,转而对儿子说:“这果酱真是稀罕,留着待会儿等衍哥儿回来再吃。”
王书平的女儿王雨婷噘起嘴来:“奶奶,我也想吃。”
钱氏捏捏孙女的鼻子:“你刚才吃过一勺了,等你哥回来再一起吃。”
自己吃的果酱不会做防腐处理,所以邵云安当时买装果酱的器皿时,选的都是不大的陶罐。
王石井送来的这一罐子果酱,也就够王书平一家吃个四五顿。
钱氏最疼的就是孙子王衍。王衍和赵丛博的年龄相当,都在邻村的那家私塾读书。
钱氏把儿子、儿媳和孙女都招呼走了,独留下倔强的老头子。
王文和气王石井,一是觉得邵云安不该去闹,丢了族人的脸;二是王石井后来的态度让他下不来台。
王文和独自坐在屋里生闷气,他一心为了王氏一族难道还有错啦?
王书平去自家菜园子摘了些菜给王石井送过去。他说不通亲爹,索性暂时也不劝了。
王书平有自己的主意,他本来就不喜欢王枝松,现在更是厌恶。
王枝松在县学时,把一切的过错推给自己的亲娘和嫂子。回到村里,他却是自己躲了起来。
按理说,出了那么大的事,王枝松来族长家跑一趟,问问族中的长辈该怎么应对。
结果他倒好,人不露面不说,朱婆子除了来闹,就是来哭。
如此不知感恩,贪婪自私的人家远离还来不及,哪还能上杆子凑上去。
王老太说的王枝松考上功名会帮衬族里的话,也就他爹傻傻地会信。
王书平来送菜,王石井和邵云安都很热情。他还特别代自己的亲爹跟两人赔不是。
王书平也告诉两人,他爹让他去县衙问过能不能花银子赎回王田岩和郭招弟了。
县衙的人说他们两人已是被求过情改轻判的,不能赎。
王书平也跟两人说,还好不能赎,不然王老太又免不得来找王石井闹银子。
王书平此举让邵云安觉得此人是可以多来往的。王书平和赵元德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
王书平看到院子里晒了很多东西,还有野菊,随口问了句。邵云安只说山上采的,晒干了吃。
王书平没坐多久就走了,王石井突然来了句:“云安,你和青哥儿、妮子都没上族谱。
我去找找族老,再找找王四叔他们,有书平哥帮着,族长怎么都得答应。”
王青和王妮低下了头,两个孩子都咬住了嘴。
邵云安一脸不情愿:“能不能不入啊。我一想到要跟那几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我就想吐。”
王青抬头:“爹,我不想入。”
“我,我也不想。”
王妮也出声。
王石井看向两个孩子,王青握紧拳头,声音高了两度:“我不入族谱!”
王妮的眼里有了泪。
邵云安抱住两个孩子,蹙眉问:“青哥儿,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告诉小爹,小爹给你做主。”
王青紧咬着嘴不说,王妮啜泣。
邵云安抚摸两人的头,又说:“不要怕,现在没人能再欺负你们了。告诉小爹,出什么事了?”
王青还是不说,王妮转身扑到小爹怀里,哭着说:
“奶奶跟二叔、二婶说,爹要是死了,就把我卖了,说我是赔钱货……
说等哥哥长大了,家里的徭役就送哥哥去,说哥哥留在家里也是浪费钱粮。
小姑说把我卖给有钱人家当小妾得的银子才多,奶奶说好。
小爹……我不要入族谱……呜……”
妮子或许还小,但那些人日日在面前说的那些恶毒的言语,却已成为年幼的她心底的梦魇。
邵云安的脸黑沉黑沉,王石井全身绷紧。要不是那是他的亲娘、亲弟、妹,他一定会拿了刀就把他们都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