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补齐？
那可是86页文件啊，仅仅是从电脑里重新整理出来，熬上一整夜也未必能完成。
再说，之前明明谈好条件不加班的，这个老煞星摆明了故意刁难他。
黎乔猛地抬起头，眼睛直戳戳瞪向关朔，压着恼火道：“这又不是我负责的项目，你凭什么让我做？”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至极，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目光在黎乔和关朔之间来回游移。
关朔今天的气场本就有些不对劲，这黎乔还敢当众和他正面叫板，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以后在公司还能有好日子混了吗？
关朔站在会议室的中心位置，眼神略过众人，冷冷盯视着黎乔，仿佛随时能飞出刀子。
“就凭你是制作组的人，就凭你在这里工作，就凭你拿着我们公司的薪水！你要是能干，就给我好好补齐那些资料，要是不能干，就趁早给别人让位置，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黎乔手掌在桌子下面紧紧握成拳头，红着眼角一眨不眨盯着关朔，心中涌起那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委屈，失望，可能还有点伤心…
没想到关朔竟然已经厌烦他到这种程度。
他自认为工作还算努力，谈不上兢兢业业，倒也算是尽心尽力。
至少自己手头负责的东西从来没出过岔子。
当初也是他，一边和白洛铭在一起，一边还要伤害着他。
凭什么，凭什么现在居然还要这么对自己。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僵持着，
会议室的气氛冷凝成冰。
身后的时宇从桌子下面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黎乔的衣角，嗓音压的极低：“别和老板硬刚，先道歉呀。”
黎乔垂下眼帘，道歉能改变什么呢？
根本问题在于关朔对他的厌恶和偏见。这与他的工作表现无关。
但算了，既然签了合同，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关叔叔得对他多失望呀。
教授也总是这样骂他，或许自己都习惯了。
黎乔的视线散乱地落向自己面前那空白的桌面上。
长睫垂下掩盖所有情绪，哑着嗓子道歉。
“对不起，我会把那些资料都补齐的。”
关朔黑沉沉的眸中有些光影一闪而逝，心不由自主地又揪了起来。
黎乔他不配！他要恨他，要一直恨着他。
他肆意践踏着自己的感情，又那样轻易地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这样的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关朔冷厉的目光自黎乔低垂的头顶处抽离。
凝着脸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道：“我不管你们私下里是如何划分责任管理的，也不想知道那些琐碎的细节。在我这里，你们就是一个团体，如果出了事情，我会找你们每一个人算账！。”
散会之后，会议室里那紧张沉重的气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寒的冷清。
黎乔单手支着额头，半个面部都埋在手掌的阴影下，一动不动地呆坐在会议的椅子上，人群渐散声从他耳边匆匆略过。
时宇从后面站起来移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叹着气拍上他的肩头。
“这都是正常的，出了事领导一般都会拿新人开刀，其实是杀鸡儆猴。可能是你今天恰好迟到，又赶上这个事，倒霉而已。”
黎乔回过神，伸手搓了把脸。
算了，不想了…
他咧开嘴笑了笑，站起身往门口走：“我知道的，我去资料室了，你不是还要调音去嘛，快去吧。”
时宇跟在他身后，俩人一同上了楼。
分别时还是不放心地在他身后嘱咐着：“你好好的啊，别瞎想。”
黎乔挑着眉毛，毫不在意地伸出两根手指，冲时宇晃了晃：“你要是真想安慰我，请我喝奶茶吧，两杯！”
时宇伸手推了他一下，又笑道：“没心没肺的，挺好！”
黎乔哪里是没心没肺，他的抗压能力早在国外的时候就被老教授磨砺出来了。
关朔那几句话比起教授的刻薄言语，那都算是夸他了。
今天站在那里点名道姓训斥他的人如果不是关朔，他都能立马赔笑脸打哈哈。
这样也好，至少在心里还能真把他当成领导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临近下班的时候，科室的同事已经帮他整理好了大约一半的数据。
韩组长拿着U盘来到资料室找他，握着黎乔的手把资料盘交给他，言语间也满是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这本来是我应该负责的事情。但组里还要忙电影的相关事宜，剩下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了。”
黎乔感激的都快哭了，此刻的韩组长背后冒出神圣的光芒，是他的盖世英雄。
韩组长走后，他又开始埋头苦干。
对着电脑键盘一阵捣鼓，他不太擅长整理那些数字资料。
陌生的系统和杂乱的数据让他焦头烂额。
头发都被他抓得像个鸡窝。
齐天阳打来电话说要来接他。
黎乔被那些烦人的数字搞得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情和齐天阳闲聊，说话也是浑没好气：“不行，我很忙。”
“不是下班了吗？”齐天阳听着黎乔那边键盘清脆的响声，
心下开始埋怨起他哥来，觉得他哥这叫剥削劳动人民。
黎乔分神间按错了键，刚敲到一半的字全没了。
气得差点飙出脏话，张口甩出“我挂了。”
他在资料室直抓狂，双手泄愤地不停拍打着桌子狂吼：“what the fuck is that!!! \"
“holy～ shit！！！Shit！Shit！Shit！”
“oh！Save me my God!”
他们制作组坐落在 11 楼，科室宽敞人少，平日里就显得格外冷清。
这会下班了，黎乔以为大家都走光了，索性彻底放飞自我，在资料室里疯狂呐喊发泄愤懑。
关启仁和关朔正好要去他这个楼层的储备室里取些东西。
刚踏进走廊，就听见资料室紧闭的门扉里传来的嘶吼声。
关启仁顿住脚步，眸子斜斜地瞥向关朔，半笑不笑问：“你又欺负了他？”
关朔视线往门上探了一眼，又转回手中的文件夹，冷哼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他下午太忙，把这茬给忘了。
黎乔几近崩溃地抓起手机拨给禹一鸣，电话一接通就急切地大喊：“大禹，大禹！Atebe撤回键是哪个啊！”
禹一鸣顿觉好笑：“你怎么了大乔？我不知道啊，那种软件是企业内部专用的，每个企业的设置都不一样。”
什么叫绝望？什么tmd叫绝望。
黎乔很想对着电脑来上那么一句台词
收手吧Atebe，外面全是关朔……
黎乔手指敲敲打打着键盘，沮丧地对禹一鸣交代遗言：“我走以后，一定要帮我把手机格式化。不能偷看……”
禹一鸣笑出声：“什么事儿啊你，你给我Ip，我黑进去帮你？”
黎乔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你黑进来我可就要蹲进去踩缝纫机了。”
叹着气按开免提，把手机放到键盘边上一边忙和一边闲聊：“你现在干嘛呢？”
禹一鸣：“打游戏呢，怎么了？要不要我过去找你？”
黎乔把手头已经打印出来的资料单用曲别针扣好，又继续盯着电脑屏幕里那一排排数字。
“公司内部禁止外来人员进入，你还是继续打你的游戏吧，别挂电话就行。”
禹一鸣笑着问：“你是不是又开始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黎乔心不在焉地下意识接话反问：“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禹一鸣：“比如鬼啊，怪啊，还有虎姑婆之类的…”
黎乔码在键盘上的手指一顿，脸色都变了，赶紧出声打断他：“闭嘴，别乱说，多晦气啊。”
黎乔眼睛左右乱瞟了一圈，空荡荡的办公楼，想起那个什么八卦阵，阴阳交接的。
整个人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禹一鸣那边刚好切进来一通电话，他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扫了一眼，说道，“我这边切进来电话了，先挂了，等会儿给你打过去啊。”
黎乔简直欲哭无泪。
俗话说…不做亏心…不怕…
门口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黎乔向门口处张望了一下，喉咙直发紧。
关朔之前说那个故事是不是真的呀？
他头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门被缓缓推开，黎乔浑身汗毛炸起，直接卧倒在桌面上，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像一只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堆里的大鸵鸟。
“大乔啊，你这是在忙活些什么呢？”
头顶上方传来那亲切熟悉的声音，黎乔瞬间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几乎要飞奔过去扑进关启仁的怀里。
他仰起脸热切地唤了一声：“关叔叔～”
目光触及站在关启仁身旁的关朔时，暖流瞬间冻成了冰碴子。
又把头垂了下去：“我在整理文件呢。”
关启仁走过来，目光落在黎乔用曲别针整理好的文件上，问道：“不是说不加班了吗，怎么还在忙？”
黎乔暗暗撇了撇唇角，又在心里腹诽了关朔一番。
指着电脑屏幕问道：“关叔叔，您看这个，撤回键是哪个呀。”
关启仁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还站在门口的关朔：“我让小朔好好教你，这个系统有保密设置，所以初用起来可能会觉得有点别扭。”
使不得…那可太使不得。
他宁愿把自己熬成秃头老鹰，把那删掉的数据再重新敲它个二百份卖废品，也再不想和关朔共处一室。
黎乔连连摆手，头摇成拨浪鼓：“不用了关叔叔，我好像突然会了，你们快去忙吧。”
关启仁挑起一只眉毛，目光玩味地盯了关朔一会，可话头却是对着黎乔去的：“大乔，你是不是害怕小朔啊？”
黎乔窘住，关启仁算是说对了，他认怂！
他现在看到关朔都恨不得绕着走。
打又打不过，惹也惹不起…
黎乔干笑着：“哪能，关叔叔我……”
禹一鸣的电话恰好打进来，黎乔如释重负地拿起手机，向关启仁说道：“我去接个电话啊，关叔叔，我这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去忙吧哈哈哈…”
说完捧着手机，一溜烟窜进了音乐厅，接起电话，激动呐喊：“大禹！！！”
禹一鸣：“看把你激动的。怎么样，还没下班呢？”
黎乔哭丧个脸，还下班呢，他明天都下不了班。
嘴里跟禹一鸣抱怨：“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留在美国算了。”
禹一鸣噗嗤一笑：“谁说那饭菜比草还难吃的？”
黎乔靠在钢琴上，长长叹了口气…
禹一鸣也跟着叹气：“大乔，你又不缺钱，要不辞职算了。没事接两首曲子，还自在点。”
黎乔手指在钢琴架上画着圈：“可是我想好好工作，整天闲着也好无聊。”
禹一鸣：“自己找罪受…”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黎乔估摸着关启仁他们应该走了。
从音乐厅里钻出来。
手机提示他还剩一丝电量，
黎乔声音蔫蔫的：“大禹，我得挂了。”
禹一鸣：“你不怕了？”
怕有什么办法，一会手机自动关机他真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手机没电啦，先挂了吧，有事我在给你打电话。”黎乔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
他要学会克服恐惧…
他是为了宇宙和平与正义的武藏，小次郎。
黎乔溜到资料室门口，推开门缝，探头迅速往屋里扫了眼。
关朔正伏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整理着桌上散落的文件，看样子关启仁已经先行离开了。
关朔听到门响抬起头，两人视线短暂相接。
便又垂眸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继续码着字。
黎乔在门口僵立了几秒，抿了抿唇，缓缓踱步走过去。
他麻利地把剩下的纸张收拢好，合并起来用小曲别针固定住。
数了数，一共有56张，还剩30张没弄完。
关朔的视线依旧紧锁在电脑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数字仿佛是他眼中的唯一。
他一边熟练地操作着，一边对黎乔说：“撤回是那个灰色的箭头按钮，合并应用按V键。重新开档按t键，查找文件需要输入密码，你点一下dod.这个选项，就不用重复输入了，还有这个…”
黎乔手忙脚乱地迅速拿起桌边的空白纸张，提起笔，嘴上絮絮叨叨地重复着：“撤回是灰色箭头………”
关朔把整合好的文件往打印机里一塞，按下打印键后，对黎乔颐指气使道：“去给我接杯咖啡。”
“………”
这人不摆那个臭领导架子能死吗？
有咖啡机的那个房间在走廊最左侧的角落里，这个时间那边走廊灯都熄了。
黎乔哪里敢去，这要是走到别的地界可就回不来了……
他把之前定好还没喝的奶茶塞给关朔
“给你喝这个吧，一样提神。”
关朔抬起眸子眯起眼睛看他，
黎乔摊手：“我去我去。”
得了，认怂！去就去…活人还能让咖啡憋死…
关朔的目光紧紧胶着黎乔转身而去的背影，就在黎乔快要走到门口的那一刻，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你和齐天阳……是在一起了吗？”
黎乔缓缓转过身，表情茫然地望了关朔一眼。
觉得荒谬至极，就算再寂寞，也不至于找个小五岁的弟弟来充数吧。
他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理会关朔径直走向走廊深处。
等他把咖啡端回资料室的时候，资料室已空无一人。
黎乔苦笑着把咖啡放到桌子上，心里又无端难受起来。
他坐在刚才关朔坐过的位置上，按照笔记里的技巧开始熟练操作起电脑。
一夜未眠，赶在同事们上班之前把资料整理齐全，摆放在了关朔的办公桌上。
随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中的自己，脸庞苍白如纸，双眸黯淡无神。
自那一晚之后，一连几天都没再见到关朔的身影。
黎乔自然乐得如此，或许是哪位大慈大悲的菩萨，听到了他的心声，成全了他。
中午饭点，黎乔没顾上去吃午饭，在音乐厅里忙着没写完的谱子。
隐约听到走廊上传来两个女同事在聊八卦。
黎乔停下手中的笔，耳朵立马竖成两根天线。
说是关启仁正计划着把公司的业务扩展到北欧地区，
下午会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代理商来访。听说这笔单子如果谈成了，利润能高达二十多个亿！
关启仁对这次合作寄予了厚望，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好家伙，一单二十多个亿，黎乔大概连后面的小数点都数不明白。
关启仁安排外勤部的高管秦怡云前去接待那位尊贵的代理商，打算先让客人享受一番盛情的接风洗尘，舒舒服服休息一晚，待到第二天再精神饱满地洽谈业务。
秦伊云深知这位代理商的分量之重，因此也是格外上心，丝毫不敢有半点疏忽。
谁知那代理商脾气古怪，一定要先去盛虹集团内部参观一波。
秦怡云有些为难道：“刘总您看，今天我们关董事长没在公司，没法亲自接待您，要不您看明天可以吗？”
刘涛豁达地摆摆手，不在意道：“早听说盛虹是国内顶尖企业。我这也是想好好学学，取取经。不用特意接待我。”
秦怡云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便热情地带着刘涛来到了总公司，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各个部门和业务。
秦怡云带刘涛刚到11楼，电梯门刚一开，迎面撞见了要去楼下仓库取东西的黎乔。
黎乔今天只是随意套了件墨绿色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锁骨线条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下身直接套了条黑色宽松休闲西裤。
明明就是很随意的装扮，但穿在他身上，显得那么慵懒而性感。
看的刘涛眼睛发直，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身材长相，穿个破烂都好看。
黎乔礼貌地和秦怡云打了声招呼，秦怡云微微点头，给他介绍道：“这个是刘总。”
公司这总那总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也没太在意，就随便应了声。
刘涛心不在焉地参观完制作组的科室，装作随意地问了秦怡云一句：“这楼层人真少，刚才那个人是哪个部门的啊？？”
秦怡云稍愣了一下，回答道：“音乐组的黎乔，刚来的新人。”
刘涛点点头，走向休息大厅的沙发椅
“这楼层清净，真好啊。咱们坐着歇一会吧，走了这么久，真有点累了。”
俩人坐在11楼得休息大厅上聊着公司设计规划。
秦怡云看到黎乔回来，招手让他过来，吩咐着：“你帮我拿壶茶水来，再拿点小食之类的，我和刘总在这歇会。”
秦怡云资历深厚，指使新人干点杂活也是理所当然。
黎乔微笑着应下来，也没怎么在意，他在外性格一向随和。
不一会黎乔就端着托盘把秦怡云吩咐的东西送来了。
端起茶水给他们两个倒好。
刘涛可是越看心里越痒痒，这个叫黎乔的新人模样长的也太俏了，性格还好，百依百顺的。
手里端着茶水笑着说：“你叫黎乔是吧，别忙活了，来坐一会，咱们仨聊聊天。”
聊个粑粑球，他自己那一摊子事还没弄完呢，弄不好关朔指不定又要怎么整他。
黎乔面上挂着浅笑，略带歉意地礼貌回绝。
“谢谢刘总，还有秦姐，我音乐室那边还有些工作没忙完呢，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啦，你们继续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