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虫”那双神经质的小眼睛，在苏晨平静却蕴含着无形压力的注视下，闪烁不定。贪婪、恐惧、以及……一种病态的兴奋，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底交织。
【奥古斯都·冯·克莱蒙特】……这个名字，在“下层世界”的阴影中，几乎等同于禁忌。它像一个盘踞在数据海洋最深处的利维坦，任何试图窥探其存在的行为，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反噬。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蠕虫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变形，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破旧的毯子，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那个名字……是‘死兆星’！是‘黑洞’！是……所有‘数据幽灵’的……终极噩梦！”
他顿了顿，贪婪的目光再次投向苏晨手中那枚“深蓝梦魇”的复制品，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像是饥饿的野兽看到了最美味的腐肉。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只有在最黑暗的角落才能滋生的狡黠，“……‘噩梦’……往往也伴随着……最甜美的‘果实’，不是吗？”
苏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寂灭星瞳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不出蠕虫那丑陋而扭曲的灵魂。
这种沉默，比任何威胁都更让蠕虫感到不安。他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新面孔”，绝非寻常之辈。他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对一切“信息”的掌控欲和……对“规则”的漠视，让蠕虫本能地感到一种……同类的亲切，以及……更加深沉的恐惧。
“情报……我当然有。”蠕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关于‘那位大人’的……以及……他那张……笼罩整个‘星环之城’的……无形之网……”
“但……这些情报……可不便宜。”他伸出两根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的手指，在苏晨面前比划了一下，“‘深蓝梦魇’……只是‘敲门砖’。我还需要……更多……更多能让我……在这片‘数据荒漠’中……活得更‘滋润’的东西……”
苏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你的情报……物有所值……那么，你想要的‘滋润’……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蠕虫的条件，也没有施展任何威压。但那种……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却让蠕虫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蠕虫犹豫了片刻，最终，对“深蓝梦魇”的渴望，以及……对眼前这个神秘存在那深不可测实力的本能畏惧，战胜了他内心的贪婪与谨慎。
“好吧……好吧……”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但你必须保证……这些情报……只进入你的‘处理器’……如果……它们泄露出去……我……我们会……被‘格式化’得……连一个‘字节’都不会剩下……”
苏晨微微颔首。
蠕虫深吸一口气，那双神经质的小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的“耳朵”在偷听，然后……他凑近苏晨，声音压得比蚊蚋的振翅还要轻微，开始……如同梦呓般，吐露出那些……足以让任何一个生活在“星环之城”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禁忌知识”。
“‘星环之城’……它……它不是一座‘城市’……”蠕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亵渎神明的秘密，“……它是一个……‘活物’……一个……以‘信息’为食，以‘灵魂’为养料的……巨大‘寄生体’……”
“而【奥古斯都·冯·克莱蒙特】……”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他……他不是‘人’……至少……不再是……我们认知中的‘人’……”
“他是……这座‘城市’的……‘神经中枢’……是……那个‘寄生体’的……‘主意识’……或者说……是……与那个‘寄生体’……达成了某种……‘共生契约’的……‘大祭司’……”
蠕虫的描述，断断续续，充满了各种隐喻和……源自“下层世界”那些饱受压迫者臆想的……扭曲解读。但在苏晨的【寂灭星瞳】面前，这些看似混乱的信息，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的珍珠，逐渐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根据蠕虫的“低语”，【奥古斯都·冯·克莱蒙特】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他那隐秘而宏大的“计划”。他利用其在联盟最高董事会的权势，以及……某种……不属于这个维度的“知识”，逐步将“星环之城”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模因发生器”和“精神能量收集矩阵”。
城市中那些无处不在的全息广告，那些循环播放的“官方宣传”，那些……看似便捷高效的“智能化生活系统”，甚至……是那些供市民娱乐消遣的“虚拟现实游戏”，都成为了他播撒“模因种子”的“培养皿”。
这些“模因”，如同最狡猾的病毒，悄无声息地侵入市民的潜意识， subtly (巧妙地) 引导他们的思维模式，塑造他们的价值观念，放大他们的欲望与恐惧，最终……将他们变成……一个个……只会按照“预设程序”行动的、“合格”的“能量供应单元”。
而这些被“模因”污染和塑造的灵魂，在他们日复一日的“生产”、“消费”、“娱乐”过程中，会不断地逸散出一种……特殊的“精神辐射”。这种辐射，对于普通的生命体而言，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情绪波动”，但对于……某个……以“概念”和“意识”为食的“高维存在”而言，却是……最美味的“食粮”。
“奥古斯都大人……他……他通过遍布全城的‘数据节点’……收集这些‘精神辐射’……”蠕虫的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与恐惧，“……然后……将它们……‘献祭’给……某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存在’……”
“有人说……那是……沉睡在‘数据之海’最深处的……‘旧日支配者’……”
“也有人说……那是……来自‘镜界彼岸’的……‘扭曲倒影’……”
“还有人……在最绝望的噩梦中……窥见过……一尊……由无数哀嚎的‘数据流’和破碎的‘逻辑链’构筑而成的……没有面孔的……‘虚空王座’……”
蠕虫的描述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充满了克苏鲁式的呓语和……无法用理性逻辑解读的……疯狂臆测。
但苏晨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碎片”。
“数据节点”……“献祭”……“虚空王座”……
这些词汇，与他之前对奥古斯都身份的猜测，不谋而合。
“……那个‘模因网络’的核心……在哪里？”苏晨打断了蠕虫那近乎癫狂的低语，声音冰冷而直接。
蠕虫被苏晨的声音从那种病态的亢奋中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核……核心？”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我……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那……那是‘圣地’……是‘禁区’……是……‘奥古斯都大人’的……‘私人领域’……”
“但……我听说……”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第七区数据处理中心’……不仅仅是‘垃圾场’……它……它更像是一个……‘过滤器’……一个……将收集到的‘精神辐射’……进行‘提纯’和‘筛选’的……‘前置处理单元’……”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炫耀般的神秘，“……我……我曾经……从一段……被‘意外泄露’的……联盟内部加密通讯中……捕捉到……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坐标’……”
“那个‘坐标’……指向的……并非‘星环之城’的任何一个……已知的‘物理区域’……”
“而是……”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向往，“……一个……存在于‘数据层面’……一个……只有通过‘特殊协议’和‘权限密钥’才能进入的……‘虚拟神国’……”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座……悬浮在‘代码之海’中的……‘幽灵灯塔’……”
苏晨的【寂灭星瞳】骤然一凝！
“幽灵灯塔”……这个词，让他想起了曾经在“灰烬海岸”遇到的那座……连接着“梦境碎片”与“现实”的……诡异灯塔。
难道……奥古斯都的“核心”，也隐藏在类似的地方？一个……介于“虚拟”与“真实”之间，一个……超越了常规物理法则的……“异次元空间”？
“那个‘坐标’……和进入的‘方法’……”苏晨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让蠕虫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蠕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深蓝梦魇’……再加上……十个单位的……‘高纯度能量水晶’……以及……未来一个月……‘下层世界’所有‘废弃数据端口’的……优先‘拾取权’……”他颤抖着报出了自己的“价码”。
苏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看待垂死蝼蚁般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一缕微弱的、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腐朽”与“终末”气息的暗灰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般，从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缠绕向了蠕虫那瘦骨嶙峋的脖颈。
蠕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要尖叫，想要反抗，但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缕……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雾气……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