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琉看着旁边接近四米高的墙,在心里计算翻墙需要怎么操作。
门口没有能踩的物件,她打算挨着墙根再走一走,找一个更矮更好爬的地方。
白柳琉走了没几步,停下了。
门边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开锁,叮叮当当的,难道是吕老头叫了帮手回来?
白柳琉跳到宣传告示牌后方黑漆漆的草丛里,她看着门的方向,眼眸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彩,像随时准备捕猎的猫科动物。
要是老头还敢回来,她高低得再打他一顿。
侧门慢慢开了条缝,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走进来,偷感十足地四处张望。
“噗嘶噗嘶,白六妹妹!你还在吗?”
朱子轩往后院休息室的方向一路走一路小心翼翼地呼唤着,时不时还回头望一下后面有没有来人。
看见他这样,白柳琉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脚边摸了几颗小石子,瞄准朱子轩扔了过去,扔完就缩回了脑袋。
第一颗砸中的时候朱子轩还是一头雾水,他停下了,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白柳琉在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扔出第二颗,照样缩了回去。
朱子轩这时候已经确认有什么在打自己了,直到第三颗石子打中他,才确定方向。
他看着右后方安静立着的一排宣传道家知识的告示牌,总觉得怪怪的。
“白六妹妹?是你吗?”
朱子轩步伐踌躇,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告示牌这块路灯照不到,背后半米高的绿化灌木丛漆黑安静,他越靠近越害怕。
如果是白六妹妹,她为什么不直接出来?如果不是,那什么东西在用石子打他?
大多数时候,恐惧往往来自人内心丰富的想象力和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
当他走到告示牌前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想象了无数种可能性,不敢去查看告示牌后面的情形。
忽然,一只惨白的手从草丛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腕,朱子轩下意识低头,瞳孔里突然冒出一个顶着黑乎乎的脑袋,只有头发没有脸的爬行怪物。
朱子轩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啊!!!!鬼啊!别过来!天地阴阳,万法由心……破!!!我破!”
白柳琉站起来,扒开罩在前面的长发,沙哑的声音中带轻微的笑意:“朱子轩哥哥,你还是这么怕鬼。”
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乱念咒语的朱子轩听见了活人的声音,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
怪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盈盈的熟悉面孔,他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擦着吓出来的眼泪,委屈得不行:“白六妹妹,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吓我,快跑吧,我师父非要让我叫齐所有师兄弟来抓你。”
白柳琉一猜就是这样,她倒是不急,问道:“那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这还用问吗?我不想这么做。”朱子轩心情看起来郁闷,垂着脑袋嘀嘀咕咕:“自从加入黑甲山协会之后,他这些年去了哪,做了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一问他就骂,一问就骂。刚刚我问他你做错了什么?他连你也骂,说你是个狐媚子,从小就知道勾引我下山,害得我连师父的话都不听。明明知道是我贪玩,他却怪在你身上,颠倒黑白,不讲道理!”
白柳琉脸上的笑意褪去,她将头发绑好,朝瘫坐在地上的朱子轩伸出一只手:“他不说,我告诉你真相,你师父今晚叫我过来,是为了协助黑甲山的人杀了我。”
“杀……杀你?”朱子轩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见这个词,震惊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白柳琉原本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圈醒目狰狞的红色伤痕。
他吓一跳,指着她:“你的脖子!”
“你师父的杰作,起来吧。”
朱子轩被她抓着手腕一把拉起来,脑子里一团乱。
“黑甲山的人?他们在哪里?”
白柳琉看朱子轩迷惑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事完全不知情,他甚至不知道休息室里还有一个人在。
她指了一下黑甲山的方向,咳了咳,有些艰难地说:“谢谢你回来给我开门,我要走了。”
“对不起白六妹妹,我不知道我师父他这么……”
朱子轩说不下去了,毕竟那是从小教导他长大的人,他沮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直视她的伤口。
白柳琉好心提醒:“如果不想被你师父责怪,赶紧顺着他的命令去召集你的师兄弟,然后说是我自己爬墙逃出去的,反正我本来也打算爬墙。”
“哦!”朱子轩回过神来,推着她往外走,催促她:“白六妹妹你快走,跑的越远越好。”
“嗯,下次再见。”
望着白柳琉的背影在巷子里走远,朱子轩独自站在寂静的道观门口,默默叹了一口气,他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无比沉重。
其实仔细想想,他能理解他师父,这些年黑甲山给清虚观的好处太多了,他们出资帮忙扩建道观,打通了上层关系,让裕尧旅游局把清虚观作为重点旅游地来宣传。
不仅如此,黑甲山还把附近的富商客户资源分给了清虚观,直接让他师父跻身裕尧的上流阶层,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后来都舔着脸叫他们大师,极大地满足了清虚观众人的虚荣心。
之前他们当道士的同时还得做点其他工作来弥补生计,而现在,就算只在观里坐着喝茶解签,钱也会像自来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口袋。
如果只用伤害一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就能维持这份荣华富贵,他师父会同意一点也不奇怪。
朱子轩理解,但他不会成为师父的帮凶。
他一直没忘记在年少时遇见的,虽然知道自己被骗,仍然愿意陪他进鬼屋完成心愿,一路上充满耐心地为不敢睁眼的他解说在鬼屋里看到的每个画面,世上最温柔可靠的,别人家的妹妹。
哪怕她师兄的拳头是真的硬。
朱子轩在道观门口的台阶上感伤了一会,才打起精神拿出手机,一个个拨号。
“不好了!师弟!观里进了贼!还把师父打进医院啦,快来抓贼啊!”
白柳琉去路边还在营业的诊所里给脖子上完药,她的嗓子伤的有点严重,已经说不出话了,诊所值班的小护士问她要不要帮她报警,她只能挥挥手作为回答。
缠好绷带以后,白柳琉回到车里,一脚踩下油门,在夜色里离开裕尧。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要开往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