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知道是太急了，但是你们放心，婚礼我一定会办大办好的，我……”
“阿树，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不同意。”赵喜梅面带微笑，但说出的话很强硬。
李树大概没料到这两口子是这个态度。大概是裴海军夫妇平时太好说话，突然这么反对，一时真有些懵。
他磕磕巴巴地跟裴海军夫妇解释，“爸，妈，年前我们出去玩时，舅妈身体还凑合，当时只说转移到肺上了。可等我们几个从国外回来才知道，肝脏和消化系统也出现了转移。”
“这个年，舅妈是在医院过的。医生说现在这情况，没什么好的治疗办法，与其放化疗耗着，不如让她回家，做点想做的事，所以我们就把她接出院了。”
“你们也知道，我三个月大就被亲爹扔给舅舅抚养，把个奶娃娃养到这么大，多不容易。
舅妈在我心里和亲妈没两样，我在她眼里，也和亲儿子似的。她临走前，就想看我办婚礼、成个家，我不想让她带着遗憾走。”
赵喜梅听着这话，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闺女，偏偏还是个个把月就操持完的婚礼，她想想就堵得慌。
裴海军心里想的更多点：妈的，不该同意他们领证，这小子心不诚。
年前说为了买房先领证，这刚领完证就急着办婚礼。
之前明明说好两年后再办，如今突然变卦，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当然，亲家舅妈生病确实值得体谅，可他心里就是觉得别扭。
原先还想着，只订婚领证也没什么，毕竟在他们这儿，不办酒席就不算真结婚。
说实话，他一开始就没瞧上这小子。
虽说学历比闺女高点，但他不过是个写东西的。
他年轻时候也看过几篇徐志摩、郭达夫、郭沫若的诗，那时候都是边读边骂的。
文品哪能代表人品？“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老祖宗的话总没错。
但是闺女一头栽进去拔不出来，跟他们商量着要订婚，他认了，人家都说女方父母反对的亲事最后都成了，他不想跟闺女有矛盾有隔阂，所以他同意了。
这狗东西说领完证再买房子，这样对闺女有保障，他在乎的不是房子，是李家给的态度。
李家不缺这个买房子的钱，所以李树说领完证买房子肯定是真的，他爽快答应了，因为他觉得，闺女是被重视的。
所以要领证，他依了。
可说一个月内加急办婚礼，这事儿传出去，不知道人家得传的多难听呢。
谁家嫁闺女不是提前半年一年就准备好了？
他闺女嫁妆里的妆箱才开始打，都是请老师傅打磨100天才行！这才百事如意！
棉花被子还没准备，喜被里弹得棉花都不兴用老花种，都得用当年的或者去年的，不然不吉利，可这时候去哪儿给闺女淘换？
还有，媳妇儿年前才给闺女定了一套金梳子，金算盘，金剪刀，金尺子，这是请市里有名的金器匠人打的，得排队，他媳妇儿还在排队中，想拿到手，得等。
退一步说，东西能凑活，难听的话能凑活吗？
别人家嫁闺女啥啥都有，他家闺女啥也没有，人家该怎么说呢？
说他家恨嫁，说他家挑女婿不中用，不定猜闺女什么污糟事儿呢！
老农村人，家就在这，说他迂腐也好，说他死板也罢，他反正听不得村里人说闺女一句不好，哪怕闺女不在村里过。
这口气他咽不下。
裴海军越想越气，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想抽烟，刚掏到一半，就被老婆那冻死人的眼神瞪了回去。
才戒烟三天，别因为这个再挨顿揍，不值当。
他讪讪地收回手，终于没忍住，顺手抄起门边的短扫把，边撵边说，“小李，你先回去，这事儿我跟你姨再合计合计。”
连称呼都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老裴有多烦躁。
李树被老丈人这态度吓了一激灵，这会儿比领证时还紧张，这刚“娶”到手的媳妇儿，不会转眼就飞了吧？
元元见状，顺势上前把李树拐了出去。
走到胡同口，上了车，李树脸还发麻，那是吓的，他从没见这两位长辈脸色难看到这份上。
元元把他按进驾驶座，自己坐到副驾驶，思量片刻，才开口，“我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倒想问问你：年前为啥不提办婚礼的事？”
李树搓着依旧发麻的脸，说：“年前我走的时候，真不知道舅妈病得这么快。”
“那我再问你，领证前有没有现在就办婚礼的打算？”
李树僵了片刻，低声说，“想过，但还没来得及细想。”
“想了为啥不说？”元元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料定我叔我婶好说话，觉得证都领了，他们肯定不会拒绝，对吧？
说到底，你就是糊弄我们家。
觉得我姐不在乎这些，我们家也不计较，所以之前说不说都无所谓。
还有，今天说办婚礼这事儿，是不是该你家长辈出面来讲？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上午领证，下午就说要一个月内加急办婚礼，你这是轻视谁呢？在轻慢谁呢？”
李树脸色惨白，连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轻慢你们家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我姐好说话，觉得你们从恋爱到结婚一路顺顺当当，就以为往后的事也能按你的心思走，压根没想过我们家会拒绝，更没准备过被拒绝的后路，是吧？”
李树讷讷地点了点头。
“可你凭啥觉得这婚事一定能一帆风顺？是我姐给了你底气，那你回馈她的是什么？”
元元追问，“去你舅舅家吃饭前，你舅舅有没有跟你提过，想让你加急准备婚礼？”
李树抿紧嘴唇，没说话。
“你看，你舅舅肯定说过，你也同意了。
你觉得我姐一定会答应，所以没提前跟她商量，反倒让你舅舅去向她提这个要求。”
元元眼神发冷，“我猜，你跟你舅舅八成是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觉得就算我姐不那么情愿，有你舅舅开口求她，最后她也一定会点头。”
“你在算计她，我姐全心全意信任你，你在算计她，你用她的师恩和你跟你舅妈的母子情，绑架她。”元元一针见血。
李树头都快摇成电动狗，“是，就像你说的，我觉得她一定会答应，所以没有提前和她商量，但我真没想算计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