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是没能发现上官错漏!”
“陛下,臣是没有规训好家中子弟!”
“陛下……”
大家的理由五花八门,唯独认错的感情十分到位。
有个五品的武散官,甚至直接解了绑绳,把掉在地上的荆条捡起来,信步上前,跪在了朱标的身边,毕恭毕敬地呈上手里的几根带刺染血的荆条。
“要是陛下罚了末将还不解气,那就打末将一顿吧!”
只要能够在这场浩劫里,保住他们的官位。
光个膀子、丢个面子、再挨顿打,能够重获陛下的信任,也就值了!
朱元璋眯着眼打量着单膝跪地的五品武散官,想了好久才想到对方的身份。
立了战功的功勋之后,但家族势力正在没落,碰到这种动荡,担心被撤职让人煽动了情绪,做出这种蠢事来,也是能够理解。
像这种人,做官能做到五品,也就到头了。
“咱上朝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咱佩服爱卿的责任感,理应成全,标儿,你替咱动手打三下,意思意思就行。”
经常当皇帝的都知道,眼下这种情形,官员们抱团请罪只是抛砖引玉。
但凡皇帝态度软和,觉得这群官员还有用处,找理由给他们开脱,接下来就是蹬鼻子上脸,提出别的要求。
朱元璋确实好奇这些人的最终目的,但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委屈自己,同官员周旋的朱元璋了。
“……”
跪在地上送上荆条的正五品散官武德将军,一脸茫然地看向玉阶之上的朱元璋。
不是。
陛下你真打啊?
法不责众,这会儿不应该是说几句客套话,安慰他们与案件没直接关系,可以安心做官袭爵。
怎么陛下做的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打!”
朱元璋以前有耐心跟朝堂之上的文官武将,玩权力拉扯的把戏。
是因为他打下的天下,不能光靠自己治理,还得需要文官理政,武将戍边。
人心隔肚皮,他不知道哪个是忠,哪个是奸,得日久见人心,慢慢筛选谁可以用,谁必须死,提防党派之间的斗争是演给他看的。
如今有了乖孙指路,又从胡党身上得到了验证,他直接省去了这个环节。
往后哪个官员再不务正业跟他耍心机,这群负荆请罪的,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啪!”
“啪!”
“啪!”
朱标抄起荆条,下手也没留余力。
把继承了父亲官职的这个年轻的武散官,抽得抱着膀子直哆嗦,咬紧后槽牙也不敢喊疼。
免得旧罪还没消除,再添一笔御前失仪的罪名,陛下再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骨头倒是挺硬。”
朱元璋看着地上的斑驳血迹,再看年轻小将咬紧牙关的模样,面露赞许之色,手指着队尾。
“与你无关,你就回去站好了。”
机会只给一次。
全看个人把握。
然而,被打的武散官还是太年轻,太讲义气,又或者是背后主使的人,许了更加丰厚的利益,他竟跪在当场没有动弹。
朱标握紧了手里的荆条,眼神晦暗不明。
胡党刚灭,就有人抱团想逼着父皇做决定?
看来背后指使的人,影响力很大,绝不是礼部尚书牛谅所为。
“好好好,你既然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吧。”
朱元璋手指着牛谅。
“他让咱打他一顿,牛爱卿也想让咱打你一顿吗?”
“这……臣是文臣并非武将,并不耐揍,还是算了吧。”
牛谅见陛下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就知道这步路走错了。
不该在胡党刚灭的时候,为了防止受到牵连,急着抱团取暖。
可谁叫他们既不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浙东文官集团一员,又没有军功实力在身,做事能力也不出众,为了能够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也只能找靠山,听人指令。
“不耐揍还敢背荆条上殿请罪,你们这是装腔作势,糊弄咱呢?”
朱元璋假装勃然大怒,用力地拍了拍扶手,当即下令。
“毛骧,把这群光着膀子,御前失仪的官员,全部拖下去,用他们身上的荆条抽十下,抽完停职彻查!”
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要借着试探朱元璋当投诚状,好抱团取暖的一众官员,吓得呆若木鸡。
直到侍卫把他们拖下去,毛骧接过朱标手里的荆条,一脸冷酷的朝他们走来。
终于有骨头软的,忍不住把教唆他们的人给捅了出来。
“汪御史,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有一个人开始指认,剩下的也开始随大流。
法不责众没效果,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献祭汪广洋,以求获得陛下的原谅。
“……”
正在拿袖子挡着脸的汪广洋,脸色骂得很脏。
挨三下荆条你们死不了,这个时候把我卖了我才是快死了呢!
也怪胡惟庸牵连的人数太多,朝堂无可用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和这群乌合之众在一起共事。
朱元璋见自己三两下就把背后主使给诈出来了,视线定格在汪广洋铁青的脸庞上。
“汪爱卿,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怎么没带荆条呢?是嫌重吗?要不咱派人去给你砍几根来?”
“陛下说笑了……”
“朝堂之上咱可不跟你说笑,来人,拖下去打。”
朱元璋根本不给汪广洋解释的机会。
他也懒得理会,汪广洋联合这群人想给他施加怎样的压力。
见招拆招?那是应付像胡惟庸、李善长那样的老狐狸才用的手段。
区区一个连御史都当不明白的汪广洋,朱元璋懒得费心。
“陛下!臣冤……唔唔……”
不等汪广洋瞎嚷嚷,毛骧已经一个疾步转身跑回来,扯下那个武散官的腰带塞到了汪广洋的嘴里,把人拖了下去。
已经回过味儿来,知道惹怒陛下的武散官,这回想告饶站出去,因为腰带被人解走,为免御前失仪,只能老实巴交地跪在当场,暗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是说好只要认错,不仅能保住官职,在陛下面前露了脸,正值用人之际,还有飞黄腾达,加官晋升的机会吗?
现在他才知道,合着在陛下的眼里,他连当这个五品武散官,都是勉强。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老实巴交的站在殿门口当摆设,再也不想着努力进取了!
“行了,哗众取宠的都不在了,咱也给在场的各位提个醒,往后做事,要脚踏实地,别整这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幺蛾子。”
朱元璋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扶手。
等到外面响起惨叫声,又渐渐平息,他这才环视一圈吓得大气不敢喘的部分官员。
“爱卿们有事启奏吗?”
有人指使汪广洋整了这么一出出糗的大戏,绝不能草草收场。
朱元璋已经猜到真正的幕后人是谁了。
但当李善长的外甥丁斌站出来时,他还是惊讶于对方的沉不住气。
费劲儿鼓动这么多人,还以为憋了个大招,结果三荆条下去,装都不装了吗?
“丁爱卿,你有何事启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