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梁建国和赵大壮各自眼里的震惊,就转化为笑意。
这年头种庄稼根本挣不了几个钱,能揽上建房的活儿,一家老小的嚼谷都有着落了。
“我打算盖两层小楼。二楼给四个闺女一人一间房,带个小阳台能晒衣裳。我和老婆住一楼,再隔出杂物间、堂屋、厨房。对了,还得整一个卫生间。”
听罢,梁建国和赵大壮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
乖乖,两层红砖房,怎么也要花上三千块吧?
村里人基本上都是住祖传的瓦房,连砖头房都基本找不到。
可周兴倒好,不仅要盖上两层的红砖楼,甚至连卫生间都要整上。
这讲究劲儿,在十里八乡可从没见过。
住进这样的新房,真是有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梁建国和赵大壮围着小柴房周遭来回踱步,不时用树枝在泥地上比画线条。
两人一边丈量尺寸,一边和周兴辉你一言我一语地合计着门窗朝向、房梁高度,末了拍着胸脯保证:“最多两天,图纸一准送给你过目。”
待两人走后,刘巧英拽着周玉梅从堂屋转出来。
“兴辉,你真的要建红砖房?”
刘巧英才刚刚问完,周兴辉就笑着点头。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情还能开玩笑?”
这话就像给刘巧英和周玉梅吃了定心丸一样,母女俩眼眶瞬间红了。
村里哪家不是住着灰扑扑的土坯房,下雨天漏雨,大风天灌沙,如今周兴辉竟要盖起全村头一栋红砖楼?
天啊,这单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好在周玉兰、周玉竹和周玉菊早就上学去了,不然听到要盖红砖房的消息,这三个小家伙,怕是要高兴得连蹦带跳的,把瓦顶都给弄垮。
刘巧英一拍脑门,随后她转头叮嘱周玉梅:“玉梅,好像还没喂鸡鸭呢?”
前几日赶集时,刘巧英买了十几只小鸡和小鸭,打算养肥了留着过年吃。
周玉梅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应着:“哎哟瞧我这记性,妈,我这就去喂鸡喂鸭!”
等周玉梅走远了,刘巧英一把拽住周兴辉的袖口,将人拉到墙根背光处,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问:
“兴辉,你那里的伤口……好些了吗?”
周兴辉咧嘴一笑:“都多少天了?就黄豆那点大的伤口,早就愈合了。”
听到这,刘巧英险些就没哭出声来。
“这么大的事,你咋也不跟我商量?结扎哪是男人该受的罪!村里都在传,说男人结扎后最多三四年时间,是一点重力活都干不了的了……我宁愿自己去挨那一刀,也不想看你遭这份罪。”
这话字字句句都是刘巧英的肺腑之言。
在这巴掌大的村子里,没个男人撑腰的家庭,就像屋檐下没窝的麻雀,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平更有那腌臜人,故意在门口泼脏水、使绊子、翻白眼,就是让你不好受。
如今刚分了家,正是立门户的时候,万一周兴辉真像村里人说的,结扎后落下病根成了废人,往后春播秋收谁来扛?遇上邻里纠纷又有谁能撑腰?谁来护着四个闺女?
所以刘巧英宁愿自己去挨那一刀,都不愿意让周兴辉去结扎。
若不是带着前世记忆重活一遭,周兴辉恐怕也会被这种谣言给唬住。
男人结扎的原理,说白了就是把输精管剪断或者堵上,让精子出不来,这样同房的时候就不会让女的怀孕了。
这手术又不影响身体分泌雄性激素,也不会伤到睾丸,根本不会像那些人传的那样,把男人弄成废人的。
而且这手术不算复杂,只要在做完手术后,好好养着一段时间,干上寻常的重力活一点问题没有。
不过是部分男人不愿意去挨这一刀,才会编造出这般荒诞的谣言而已。
周兴辉突然揽住刘巧英的腰,鼻尖蹭着她泛红的耳垂。
“说我结扎后干不了‘重活’,今晚可得跟你证明证明,到时候就请你给我打个分数。”
这话惊得刘巧英脸颊腾起两团红晕,慌乱间抬手推搡周兴辉的胸膛。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四个丫头片子都快长成大姑娘了,万一被她们听见动静,我这老脸可往哪儿搁?”
嘴上虽在数落着,可刘巧英心里面却是无比渴望着的。
她早记不清上一次被丈夫搂在怀里是什么光景,她不过是个寻常女人,哪里会不想?
周兴辉正要再逗逗刘巧英,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拖长调的笑闹:“哎呦,周叔刘婶感情可真好的哦!”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正走来一个穿夹克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一对拎着糕点匣子和烟酒的中年夫妇。
周兴辉眯起眼睛打量这几人,心里直犯嘀咕,像是来走亲戚的架势。
可这三张面孔,他是实打实从没见过。
刘巧英拽了拽周兴辉衣角:“兴辉,咱啥时候有这门亲戚了?该不会是找错门了吧?”
曹禺新耳尖,他立刻笑着往前凑了两步:
“周叔刘婶,也是我不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曹家村的曹禺新,刚刚大专毕业回来。这两位我是父母曹万山和范春凤。”
原来是曹家村的?
那村子离光明村少说有十里路,平时两村人几乎没往来。
曹禺新和他父母拎着礼物突然上门拜访,这事实在透着古怪。
更让周兴辉心里发毛的是,“曹禺新”这名字好像是在上一世听说过,但一时半会他又想不起来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人家都拿着礼物上门,怎么也要招呼一下,周兴辉一边笑着一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欢迎,请进屋喝杯热茶。”
在进屋坐下,喝了热茶后,曹禺新目光在堂屋扫了一圈,却是左右不见周玉梅的身影。
周兴辉将这细微的举动尽收眼底,他半开玩笑半试探地开了口:“禺新啊,瞧你这阵仗,该不会是国家包分配当了村干部,特意来周围这几条村子走访民情的?”
范春风见终于都切入了正题,她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热切地说:
“周大哥,我家禺新可是分配到县里工作了,不在村里当干部!
这次特意登门,是听了别人说,玉梅长得好看还贤惠。我呢就是想给禺新和玉梅牵根红线,看能不能促成一段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