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真是令人心碎的浪费。”
“圣使”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永远一尘不染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那双眼睛里,非但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反而爆发出一种更加病态,更加贪婪,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般的狂热光芒!
“如此完美的基因……承载着如此纯粹的,原始的愤怒与生命力……”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解剖生命时的,癫狂的赞叹,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这股不惜一切,焚尽自身的决绝,简直是进化之路上,最璀璨的火焰!”
“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熄灭呢?”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在张武那因恐惧而收缩到极致的瞳孔中,骤然虚化!
不是快,是消失!
仿佛他从未站在那里!
下一瞬,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郁福尔马林气息的阴影,笼罩在孙剑军的身后。
“咔嚓!”
一声脆响,孙剑军握枪的右臂,以一个反人类的角度,被硬生生折断!
“咔!”
左臂,紧随其后!
“咯嘣!”
双腿的膝盖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瞬间踩碎!
整个过程,快到甚至没有给孙剑-军发出一声痛哼的时间!
最后,在一声沉闷的,头骨与冰冷水泥地面撞击的钝响中,孙剑军眼中那片燃烧着一切的焦土,终于彻底熄灭,化为一片空洞的黑暗。
他像一个被扯断了所有丝线的破烂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
“圣使”弯下腰,用那只完好的人类手掌,优雅地,如同捡起一件艺术品般,拎着孙剑军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现在……”
“圣使”的目光,越过孙剑军那张失去意识,沾满血污的脸,饶有兴致地,扫向已经彻底石化的张武和赵工等人。
“轮到你们了,我的……备用素材们。”
亲眼目睹队长被生擒,张武睚眦欲裂,本能地想冲回去同归于尽,但孙剑军那最后的命令,和身后赵工等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像两座大山,死死将他钉在原地。
“走!”张武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赵工,和另一名队员,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深邃无尽的地铁隧道。
“把我的开胃菜,带回来。”“圣使”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那几个怪物护卫立刻发出低吼,迈着沉重的步伐,如猎犬般追入黑暗。
张武等人慌不择路,最终发现了一间地铁维护室,用尽全力撞上并锁死了厚重的铁门,暂时隔绝了追兵。
狭窄的黑暗中,张武被巨大的愧疚与无力感吞噬,他辜负了队长的牺牲,赵工则像个疯子一样,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念叨着:“全完了……我们都要死……”
就在这彻底沉沦的绝望深渊里,身为维修技师的赵工,目光涣散,灵魂仿佛早已被抽离躯壳。
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头濒死的牲畜,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咀嚼着那几个字:“完了…都完了…”
那是一种连恐惧都已麻木的,死寂的呢喃。
突然,他的手指,在地上胡乱摸索时,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边角。
一个锈迹斑斑,几乎与墙角的污垢融为一体的旧工具箱。
那是他曾经过往的象征,是他那被碾碎在废土之下的,卑微的尊严。
鬼使神差地,赵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开了那满是铁锈的箱盖。
一堆废旧的扳手和螺丝刀下,一张被油污浸透,折叠得皱皱巴巴的陈旧纸张,静静躺在那里。
地铁系统维护图!
赵工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的浑浊眼球,死死盯着图纸!
在那蛛网般复杂的管线中,一条用红色油性笔,被重重圈出的线路,如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瞳孔!
那条线路旁,潦草地标注着两个字:废弃。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防洪排涝暗渠!
那是一条地图上不存在的血管!一条直通外界的,被世界遗忘的生路!
“有…有路!”
赵工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嘶哑,扭曲,却透着一股死灰复燃的,疯狂的希冀!
就在这一瞬间!
轰——!!!
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他们身后那扇厚重无比的钢铁维护门,像是被一头无形的攻城巨兽狠狠撞击,整个门板向内凹陷,形成一个狰狞的弧度!
无数铁锈与灰尘,簌簌而下!
紧接着,“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败革的可怖闷响!
一只闪烁着金属与甲壳质感的,狰狞扭曲的利爪,竟硬生生从那凹陷的铁门中心,猛然刺穿了进来!
那利爪上,还滴落着令人作呕的,墨绿色的粘稠液体,腐蚀得铁门滋滋作响!
那死亡的具象化形态,瞬间击碎了刚刚燃起的微光!
张武被这地狱般的景象瞬间惊醒!
孙剑军最后那决绝的背影,那泣血的咆哮,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股混杂着滔天悲愤与求生欲的血性,瞬间冲垮了所有名为愧疚的情绪!
“老赵!!”
张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一把夺过那张救命的图纸,将它死死塞进赵工怀里。
“暗渠的入口!他妈的在哪儿!”
死亡的腥气扑面而来,那刺穿铁门的利爪,就像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扎进了赵工濒死的心脏!
他那属于维修技师的本能,被恐惧榨取到了极致!
赵工浑身剧烈颤抖,手指几乎要戳穿图纸,指向地面上一块毫不起眼的,方形的水泥盖板!
“就…就是那儿!快!锁死了!要用润滑油!”
他的嘶吼已经完全变调!
“顶住!!!”
张武和另一名幸存队员,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灌注进双臂,用一根早已变形的撬棍和手中的步枪枪托,死死抵住那扇正在被撕裂的铁门!
“吼——!”
门外传来怪物烦躁而残暴的怒吼,每一次撞击,都让张武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另一边,赵工不愧是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师傅!
他手脚并用地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小瓶早已凝固的润滑油,用牙咬开瓶盖,不要钱似的,将所有油膏全都浇在盖板那几个早已锈死的巨大螺栓上!
“哐!!”
铁门被再次撕开一道更大的裂口,那怪物的半张脸,已经能从外面挤进来!
赵工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撬棍的一头卡进螺栓的缝隙,用整个身体的重量,狠狠压了下去!
“咯——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在铁门被彻底撕裂,那只怪物即将把整个头颅挤进来的前一秒!
沉重的水泥盖板,终于被撬开了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冰冷刺骨,混合了百年污垢与腐烂尸骸的恶臭,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从下方冲天而起!
“跳!”
张武怒吼着,一脚将另一名队员踹了下去!
紧接着,他拉起几乎虚脱的赵工,两人没有任何一丝犹豫,纵身跃入了那片能吞噬一切的,冰冷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们身体消失在入口的瞬间,头顶的铁门被彻底撕裂!
那怪物夹杂着无尽怒火的咆哮,成了他们坠入这片污秽深渊前,听到的最后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