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雪粒子扑簌簌落在雍郡王府的琉璃瓦上。宁楚克踮脚扒着暖阁的窗棂，鼻尖在琉璃窗上压出个圆印子：“哥哥快看！墨云在追麻雀！”弘晖攥着木剑戳向虚空：“看我的穿云箭！”剑尖扫落案头一块核桃酥，正巧砸在刚进门的胤禛皂靴上。
“又闹腾。”胤禛拎起儿子后领提到凳子上，“《千字文》抄到哪了？”
“抄到闰余成岁了！”弘晖晃着脚丫，墨渍在宣纸上甩出几道弧线，“阿玛，弟弟们什么时候能陪我练剑？”
“等他们能走路再说。”胤禛瞥向暖炕上并排躺着的四个孩子，最小的弘历正攥着弘时的衣带往嘴里塞。
廊下忽传来苏培盛抬高的通传：“万岁爷、贵妃娘娘驾到。”
筱悠忙要起身，佟佳贵妃已抱着裹在浅粉锦缎中的瑞宁公主跨进门槛：“快躺着！本宫带宁儿来认侄子们。”康熙跟在后头笑骂：“朕就说她走得比御辇还快！”
贵妃将瑞宁放在暖炕边，小公主琉璃眸子亮晶晶地转来转去。佟佳贵妃轻点女儿的脸颊：“这是你四哥家的侄儿们，咱们瑞宁当姑姑啦。”瑞宁啊啊叫着挥动胖手，口水滴在弘昀的襁褓上。
梁九功捧着暖炉凑到暖炕前：“二阿哥这眉眼，活脱脱万岁爷小时候的模样！”
佟佳贵妃接过乳母递来的弘昀，指尖轻点婴儿鼻尖：“本宫瞧着更像老四小时候，尤其是这抿嘴的倔样儿。”
宁楚克拽住康熙的玉佩穗子：“皇玛法，二弟会吐泡泡！”
众人望去，弘昀正鼓着腮帮子吹口水泡，杏眼笑成月牙。康熙朗笑着将小丫头举过头顶：“比你阿玛小时候还机灵！”
胤禛亲自斟了灵泉泡的云雾茶：“天寒地冻的，皇阿玛和额娘怎么……”
“再不来，你额娘要把承乾宫的库房搬空了。”康熙接过茶盏，朝暖炕努努嘴，“那几个长命锁是她连夜翻出来的，非说压得住早产儿的福气。”
瑞宁突然啊啊叫着拍打炕沿，佟佳贵妃忙将最安静的弘时递过去。小公主学着乳母的姿势搂住侄儿，领子上的狐狸毛蹭到弘时的脸颊，惹得婴儿咯咯笑出声。康熙抚掌大笑：“瞧瞧，咱们瑞宁这姑姑当得有模有样！”
“皇玛法偏心！”宁楚克扑进康熙怀里，“我也要宝贝！”
“有，都有，给你备了套珐琅九连环。”康熙捏着孙女的脸蛋，“等背完《三字经》再给。”话毕转头对梁九功摆手，“带进来吧。”
两名着浅碧色旗装的少女盈盈下拜。云岫捧出几件绣满瑞兽的斗篷：“奴才给阿哥格格缝了些小衣裳。”雨棠揭开食盒：“这是健脾消食的山楂糕，大阿哥可要用些？”
弘晖咽着口水偷瞄胤禛，见阿玛点头才抓了块塞进嘴：“甜！”
佟佳贵妃将瑞宁抱回膝头：“云岫是内务府最好的绣娘，雨棠精通小儿推拿。她们祖父都是你外祖麾下的老兵，家世清白得很。”
胤禛会意：“既是额娘亲自挑的人，儿臣自然放心。”
暮色初临时，佟佳贵妃仍舍不得放手。她握着弘昀的小手哼满语童谣，瑞宁趴在榻边抓弘历的脚丫玩。弘晖突然举起木剑：“我教弟弟们舞剑！”剑穗扫翻果盘，金桔滚了满地。乳母们手忙脚乱去捡，宁楚克趁机往嘴里塞了颗蜜饯。
“晖儿该叫瑞宁什么？”筱悠突然发问。
弘晖挠头盯着喝奶的瑞宁：“妹妹？”
“胡闹！”胤禛屈指弹他脑门，“这是你玛嬷亲生的女儿，我的亲妹妹，你要叫姑姑才对。”
弘晖瞪圆眼睛：“可她比我还小！”
“辈分大过天。”佟佳贵妃笑着将瑞宁的衣服理了理，“等瑞宁会说话了，第一个教她喊侄儿。”
胤禛送驾至府门，佟佳贵妃忽然驻足：“雨棠的兄长在西山军营当差，云岫的妹子在霓裳阁学绣活。这两个丫头的身契都在这儿，往后便是雍郡王府的人。”
“额娘费心了。”胤禛望向东厢暖黄的窗纸，里头传来云岫哄孩子的轻柔嗓音：“三阿哥乖，咱们穿新袜子咯……”
正月十五上元节，雍郡王府挂满琉璃灯。云岫带着小丫鬟扎兔子灯，雨棠教乳母们揉通草花。宁楚克举着糖葫芦满院疯跑：“嬷嬷看！我的灯笼会转！”
胤禛立在廊下看雨棠给弘昀揉肚子：“倒是比太医的法子管用。”
“这是民间的土方。”雨棠将温热的掌心贴在婴儿肚皮上，“奴才祖母教的，万不敢拿小主子们冒险。”
夜深人静时，云岫坐在灯下绣护膝：“王爷明日巡田庄，膝盖最怕寒气。”雨棠往香囊里塞安神草：“福晋夜里浅眠，得换个熏香。”
窗外飘起细雪，弘昀无意识攥住云岫的衣角，嘴角挂着晶亮的口水。四个孩子在暖香中酣睡，梦里还蹬了蹬裹着锦袜的小脚。
正月十六，康熙在养心殿批折子时忽地轻笑：“梁九功，老四家那四个孩子如何了？”
“雍郡王家可热闹了。”老太监替康熙揉肩，“听说那四个孩子只要一个哭了，其余三个肯定马上跟着哭。”
“热闹好。”康熙望着琉璃瓦上的积雪，“总比那些乌烟瘴气的强。”
雍郡王府后园，弘晖举着木剑追墨云：“嬷嬷快看！我能跳三个台阶！”
“仔细摔着！”云岫抱着弘时急得跺脚。雨棠笑着往宁楚克手里塞了块米糕：“咱们小格格最乖了是不是？”
筱悠倚在廊柱下轻笑：“爷还说添人麻烦，如今倒有人替咱们带娃了。”
胤禛揽住她肩头：“等开春带孩子们去别院，让她们跟去伺候便是。”
四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忽然齐声啼哭，惊飞了檐下麻雀。胤禛望着满地狼藉扶额：“苏培盛！把童趣园的鲁师傅叫来，王府的房梁该加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