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贝勒府后园的老槐树抽了新芽，嫩绿的叶片凝着晨露。宁楚克踮脚去够枝头系着的红绸带，浅碧色春衫扫过石凳上的寿桃馍馍：“哥哥快看！我的带子比你的长！”
弘晖蹲在青砖地上摆弄木雕小马，虎头帽歪到耳后：“阿玛说我的带子拴在树顶，是给男子汉的！”小胖手一扬，木马撞翻了盛满樱桃的琉璃碗，红艳艳的果子滚了一地。
“又淘气。”筱悠扶着廊柱轻笑，忽觉一阵反胃。翡翠镯子磕在朱漆栏杆上，灵泉水悄然润过腕间。墨云从假山后窜出，獒犬的鼻尖蹭了蹭她裙角，尾巴扫落几片花瓣。
胤禛拎着弘晖的后领提到石凳上：“再闹就把你塞进寿桃里当馅儿。”转头见妻子脸色发白，剑眉微蹙：“可是早膳不合胃口？”
“许是春困。”筱悠就着他的手抿了口茶，灵泉水的清冽压住喉间酸意，“额娘送的长命锁备好了？今儿可是双份礼。”
筱悠话音未落，月洞门外便传来瑶清的笑声：“四嫂可让我好找！九爷非让我送这劳什子来。”她提着茜色裙摆快步走来，将锦盒往石桌上一搁，掀开竟是套赤金长命锁，“说是给小寿星添福，可我瞧这锁片沉得能压塌炕！”
筱悠忍俊不禁，指尖轻点锁面雕的貔貅纹：“九弟这手笔，倒像要买下整个铁狮子胡同。”
瑶清正要打趣，前院忽传来苏培盛抬高的通传：“万岁爷驾到，太子爷到，”
康熙一身石青常服跨进门，九龙玉佩的穗子扫过宁楚克发顶：“朕的小寿星呢？快把朕给小寿星备的礼抬上来！”四个小太监吭哧吭哧抬进两口檀木箱，箱盖一开，左边是镶满宝石的西洋八音盒，右边是科尔沁进贡的小马鞍。弘晖欢呼着扑向马鞍：“能骑乌云踏雪啦！”
太子笑着补了句：“孤听说四弟府上的松鼠鳜鱼比御膳房还鲜，皇阿玛这是借花献佛呢！”康熙捻须大笑：“梁九功说老四藏了十年的梨花白，今日定要讨来喝！”
宴席未开，康熙已抱着宁楚克坐在主位。小丫头举着寿桃馍馍往他嘴边送：“皇玛法吃！吃了长高高！”弘晖不甘示弱地爬上椅子扶手，掏出木雕小马献宝：“这是晖儿刻的千里驹！”
众人哄笑间，八阿哥胤禩携年玉蓉施施然踏入。年玉蓉茜色旗装上绣着折枝海棠，鬓边点翠步摇坠着南珠：“给皇阿玛请安。四嫂这生辰宴好生气派，我们爷特意备了高丽参给孩子们补身子。”
席间水晶肴肉刚上桌，筱悠喉头忽地翻涌酸水。灵泉水在镯中微震，她强咽不适，夹了片醋渍藕片欲压恶心。年玉蓉却突然轻笑：“四嫂这脸色，莫不是有了？妾身瞧着倒像害喜呢。”
康熙撂下银箸：“老四家的，传太医。”
张太医搭脉时，筱悠指尖悄然扣住腕间穴位。片刻后太医面露喜色：“恭喜郡王，福晋这是喜脉，刚满一月！”
宁楚克闻言仰起小脸：“喜脉是什么？能吃吗？”
弘晖举着木剑冲进来：“我知道！额娘要生小娃娃了！十叔说小娃娃都是送子观音扔下来的！”
“混账话！”胤禛拎起儿子，嘴角却压不住笑意，“送你跟墨云睡狗窝去！”
“好！双喜临门！”康熙朗笑着将宁楚克举过头顶，“梁九功，把暹罗进贡的血燕送两匣来！”太子举杯道贺：“四弟好福气，这杯酒可得干！”
年玉蓉染着蔻丹的指甲抠进掌心，面上仍端着笑：“到底是四嫂有福……”她忽然拔高嗓音，“只是这府里如今三位孕妇，四哥可要仔细照看呐！”护甲上的珊瑚珠子撞得杯沿叮当响。
胤禛指尖轻叩桌案：“有劳八弟妹挂心，李氏宋氏在后院静养安胎，太医日日请脉。”太子适时打圆场：“今日是孩子们的好日子，说这些作甚？宁儿，给你皇玛法背首《贺寿诗》！”
宁楚克琉璃眸子一转，奶声奶气念道：“槐叶新绿寿桃香，墨云追蝶绕回廊。皇玛法笑如暖阳，送我金鞍骑马忙！”稚嫩童声惊飞檐下麻雀，康熙笑得胡须乱颤：“赏！把朕那套犀角九连环拿来！”
宴席过半，筱悠借更衣离席。瑶清追至回廊，压低声音道：“你这人怎么那么粗心？我瞧你喝梅子酒时还纳闷呢！”筱悠抚着小腹苦笑：“整日忙着孩子们生辰，哪顾得上……”她轻抚小腹岔开话，“倒是你，九弟近来总往西山跑，你也不管管？”
“管他作甚！”瑶清嗤笑，“他上月从蒙古贩马亏了三千两，如今见天儿躲着我……”话未说完，西跨院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墨云冲着院墙低吼，甲大翻墙来报：“主子，李格格砸了药碗，嚷着要见福晋。”胤禛冷声道：“告诉她，再闹便挪去庄子待产。”
回府路上，年玉蓉绞着帕子冷笑：“好个双喜临门！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几时！”胤禩把玩着蜘蛛纹扳指：“急什么？钦天监的张天师，上月刚收了年家的田庄。”
西暖阁内，筱悠将安胎药倒入灵泉。胤禛轻抚她小腹：“李氏被禁足三月，消息倒是灵通。”
“西跨院的洒扫婆子，今早往八弟府后门绕了两趟。”筱悠望向窗外晃动的树影，“年玉蓉带来的侍女，袖口沾着西跨院的桂花香。”
宁楚克抱着布老虎钻进帷帐：“额娘，娃娃会喜欢墨云吗？”
“会呀。”筱悠将女儿搂进怀里，“等荷花开的时候，让墨云驮着娃娃摘莲蓬。”
弘晖顶着乱发冲进来：“我要教娃娃射箭！百步穿杨！”
胤禛拎起儿子：“先背全《弟子规》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