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四贝勒府后院已飘起栗子糕的甜香。筱悠正往弘晖嘴里喂米糊，小小的人儿挥着胖手去够额娘发间的翡翠步摇，糊了满脸米粒。
“福晋，九福晋来了！”青黛掀帘通报的话音未落，瑶清已裹着茜色斗篷冲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四嫂快看这个！”她将账本往桌上一拍，账本的声响惊得宁楚克在摇床里蹬腿，差点就瘪嘴哭了出来。
胤禛端着茶盏从书房踱来，见状挑眉：“老九又赊账了？”
“哪能啊！”瑶清抽出夹页抖了抖，“八哥前天典当了一件衣服，我让掌柜往内衬多缝了三层金线，昨天他的人去赎时，愣是没瞧见夹层！”
筱悠噗嗤笑出声，帕子按着嘴角：“你也不怕他察觉？”
“察觉才好呢！”瑶清捻起块栗子糕，“我特意让绣娘在衣摆绣了暗纹，他每走一步都踩着‘欠债还钱’四个字！”
胤禛闻言呛了口茶，握拳抵唇轻咳：“你们这般闹腾，皇阿玛可知晓？”
正说着，胤禟拎着鸟笼晃进来，玄色常服沾着几根羽毛：“姑奶奶走的慢点，小心你的肚子。我听说梁公公看到那个暗纹时，差点没憋出内伤。”
“哈哈哈，皇阿玛昨儿还夸我呢！”瑶清得意地扬起下巴，“说我查账的本事比那群老头子强，还特意赏了我一套头面！”她忽然凑近筱悠耳边，“四嫂，我听说霓裳阁新到了一批蜀锦，我特意让您妹妹给你留了匹雨过天青色的……上次我们说过的，你试试？”
闻言，筱悠脸色红了红，“孩子还在这儿呢！要不我们一起试试？”这下轮到瑶清红脸了。
九阿哥凑过脸来，“试啥？”被瑶清一账册抽了过去，懵了。
“再加勺糖！”瑶清踮脚去够橱顶的陶罐，“四嫂说宁楚克最爱甜口的...”
胤禟从身后将人拦腰抱起：“姑奶奶你消停会儿，怀着身子还爬高！这些事让奴才做就行了！”
“放我下来！”瑶清捶他肩膀，“太医说多动动才好生养，你看五嫂天天在院里遛弯。”
灶上砂锅忽然咕嘟冒泡，胤禛掀盖搅了搅药膳：“老五前日还抱怨，说秀云半夜非要吃东街的驴打滚，他骑马跑了三趟。”
筱悠抱着宁楚克进来，小丫头闻到香气直咂嘴：“你们几个爷们儿出去，灶间挤不下那么多人。”
胤禟被推出门时还在嘟囔：“四哥你管管四嫂，她上月往我酒窖搬了二十坛。”
“那是给弘晖和宁楚克周岁宴备的！”筱悠举着汤勺追出来，惊得廊下鹦鹉扑棱翅膀：“备酒！备酒！”
瑶清突然打了个喷嚏，胤禟忙递上帕子：“定是八哥在背后骂你。”
“骂就骂！谁怕谁。”她揉着鼻子翻开新账本，“你瞧，西街当铺昨日又收了个翡翠扳指，我一眼认出那是八哥心爱之物...”
筱悠抱着弘晖凑近：“听说年家小姐前日往潭柘寺捐了千两香油钱？”
胤禛执棋的手顿了顿：“老八近日安静得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瑶清忽然拍案：“有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日我和四嫂以祈福为由去潭柘寺，咱们...”
“胡闹！”胤禛和胤禟同时出声，“你怀着身子还敢涉险？”
“我有这个！”瑶清从袖中掏出鎏金小算盘晃了晃，“这上头浸过四嫂给的解毒散，砸人都带药香！”
胤禟哀嚎着夺过算盘：“姑奶奶，这是纯金的！”
众人笑闹间，宁楚克忽然在摇床里咯咯笑出声。弘晖扭着身子要妹妹，两个奶团子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金铃铛与银脚镯碰出清亮声响。
茶楼，年玉蓉约了胤禩在茶楼见面，最近财务的事弄的胤禩焦头烂额，偏偏他还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好像自从老九大婚后，就开始慢慢疏远他了。
“岂有此理！”胤禩摔了茶盏，碧螺春泼湿了账房刚送来的清单，“老九这是要逼死我！”
幕僚弯腰捡起碎片，低声道：“九爷如今只听九福晋的，咱们得另寻其他财路，否则，爷的后续事情难办。年将军前日递话，说江西盐税那批银子……”
“他倒是会趁火打劫！”胤禩抬手拍桌，茶水顿时洒了一桌子，“去告诉年羹尧，想要我帮他遮掩火药的事，先拿五万两现银来！”
窗外忽然传来卖花声，胤禩推开雕窗，正见瑶清的马车驶过街角。茜色车帘被风掀起，露出半截鎏金算盘，在秋阳下晃得刺眼。
年玉蓉捧着鎏金暖炉倚在门边，葱绿旗装衬得眉眼愈发凌厉：“八爷真要动潭柘寺的火药？”
胤禩猛地转身：“你怎知……”
“哥哥给的密信还藏在我的妆奁里呢。”她轻笑，“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您帮我摆脱哥哥地掌控，我替您解决九嫂这个钱袋子？”
窗外惊雷炸响，胤禩眯起眼：“你要如何解决？”
“女人最怕流言。”年玉蓉抚过鬓间红梅，“若满京城都说九福晋贪图九阿哥钱财，把银子都搬回娘家，您猜九阿哥还能信她几分？”
承乾宫，康熙翻着户部折子，听着梁九功说的最近发生的事，眼底含笑：“老九媳妇这个查账是真厉害。”
梁九功在一旁应和：“是厉害，把九阿哥府的账本那是算的明明白白，连宜妃娘娘都说捡到宝了。”
“赏！”帝王执笔在折尾勾勒朵祥云，“告诉内务府，往后皇子福晋的胭脂份例，给九福晋多加两盒石榴红的。”
佟佳贵妃带着胤禵路过，闻言笑道：“皇上偏心，臣妾那盒螺子黛可快见底了。”
“朕记着呢，等会就遣人送来。”康熙招手让幼子近前，“小十四昨儿背的《千字文》可忘了？”
胤禵攥着四阿哥雕的木马，脆生生答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四哥说背好了带我去骑大马！十四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