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道上,赵灵姝眨眼之间,便觉得似有熟人从眼前一闪而过。
可等她回过神四处去看,山道上却到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小胖丫见赵灵姝瞅来瞅去,好奇的问她,“姐姐,你在找什么?这边有野兔么?”
赵灵姝无语,“你就惦记着吃。什么野兔,我好像看见你爹了。”
“我爹?”胖丫嘴巴长大,觉得她姝姝姐姐肯定是眼睛花了。
“我爹现在在京郊大营,他才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
“你六哥都来乾州了,怎么你爹就不能来,万一你爹是来支援你六哥的呢?”
这话落音,两人面面相觑,许久后,胖丫凑近了赵灵姝,“姐姐,你确定你真看见我爹了。”
“不确定。”
“那我们四处找找?”
“去哪里找?”这句话脱口而出,赵灵姝想立马返回大空寺的那个小院。
若刚才她没眼花,若刚才她看到的那个人,当真就是肃王。那现在肃王肯定在院子里守株待她娘……
算了,现在回去也没意思,她还是不要阻拦她娘的姻缘了。
“走了,快下山去。一会儿山下的人更多,我们相看热闹都看不上。”
“好好好,这就走……”
两个姑娘手牵着手,逆着人流往下走。
很快他们又来到了半山腰的凉亭,又半个时辰,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山脚下。
彼时山脚下人声嘈杂,社戏的热闹与舞龙舞狮的惊险吸引了百姓的注意力,又有踩高跷的队伍走过,老伯拿着火把表演喷火,更有小贩挑着担子贩卖各种吃的喝的玩意,热闹的赵灵姝和小胖丫四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两人钻进人堆里,玩的热火朝天,也就把山上的那摊子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而此时小院中的厢房中,肃王略微解了相思之苦,这才抱着颤个不停的常慧心咬着耳朵说,“这就是对夫人的惩罚,夫人要记住了我今天对你做的事儿,下次若还不给我回信,且不要怪我更过分。”
常慧心身子软做一团,眸中沁出水雾来。明明他的手已经挪走,可那粗粝的手指所带来的磨人的感觉,依旧让她战栗欲死。
常慧心摇着头为自己辩解,“我给你写了回信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让人送出去。”
“夫人惯会哄我。我在你身边留了这许多人,你若真写了信,随时可支使他们将信件送给我。可我苦等多日,一封书信也未接到。”
“那是因为,因为我赶路太累了。”
“可夫人接连往京城送了两封信,往蕲州也去了一封信。给夫人的至亲写信,夫人不觉得累,倒是给我写信,夫人就累的抬不起手指了么?”
男人的眸光变得危险,深邃的眸子落在常慧心身上,似要将她整个人吞进去。
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句说,“夫人如此懈怠,我是真想让夫人尝尝,累的起不来身,写不成信的感觉。”
常慧心面色赤红,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暗示。一时间她不仅身子发颤,就连眼皮都颤巍巍的。那眼睫就像是一只扑翅欲飞的蝴蝶,可终究是因为风暴太盛,没有飞过那边潮湿的湖泊。
常慧心没在辩解,也不再说话。她放软的了身子任由男人搂着抱着,做足了听话的模样。
肃王狠狠的在她身上揉了几把,又钳住她的下颌和后脑,狠狠吻了下来。
这一吻许久才停,勉强算是解了点馋。
看她大口大口的喘息,面上都是糜艳的潮红,男人总算满意了,憋在胸口那些郁气,总算是消了大半。
他又咬着常慧心的耳朵,说了许多话,亦或是“提点”,亦或威逼利诱,磨的常慧心答应今后每两日就要写一封书信来,顺便把之前的那些书信也给他。
常慧心不想给。
因为那些书信写的简单至极,每封信都不超过一页纸,每页纸张最多三五行字。
以前这男人远在京城,她就是敷衍一些,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如今他就在身侧,常慧心已经能预料到,男人看了书信后,必定会再次将她惩罚一番。
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那些信件到底是送到了肃王手中。
常慧心借口去恭房,赶紧撤了出来。
可去了恭房,她又觉得时间难熬。
她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是选择早死早超生,还是等他过来揪人……常慧心又磨蹭了许久,最终选择主动认错。
可等她回了房间,却听见房间中传来说话声。
是钱娘子在与肃王说话,两人的声音很低,她听不清阿门具体说了什么。
常慧心不想去打扰他们,便在小院中走了一圈。
又片刻,钱娘子从屋内退出,冲常慧心微颔首,“夫人,奴婢去看看午膳好了没有。”
“好。”
钱娘子离开后,肃王随即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前置了常慧心的手,垂首问她,“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你们在说话。”
“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肃王想到什么,忽而一笑,“我听钱娘子说,你们来到大空寺的第一晚,就去算命了。”
算命两字一出,常慧心面上陡然露出窘迫了。
她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他,可她从没想过他非当面打趣她。
这件事本就让她难堪羞愧,男人偏又当着她的面问出来,就像是在拷问她的真心,拷问她难得真的不想嫁给他么?
这太让人难堪了,常慧心眼眶一下就窘迫的红了起来,人也变得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钱娘子说,那大师在乾州颇有名声,只他也挑人,并不是所有人过去他都给看。夫人若有闲暇,不妨陪我去一趟,这等深谙命理之数的僧人,我也颇为敬仰。”
“你,你不看我的书信了么?”
“已经看完了。”肃王轻笑,“夫人敷衍了事,我看了很是失望。但夫人心中有我,又让我暗生欢喜。我这人素来好哄,只要夫人对我释放出一些欢喜我的信号,便足以让我将其余一些不快,全都迅速遗忘掉。”
两人走出小院,手牵着手走在旭日天光之下。
常慧心是察觉到旁人的视线时,才意识到两人手还牵在一起。她当即心慌,用力要将手挣出去。
肃王却没松开她,反而手掌挪动,与她十指相扣。
“今日人多,为防我与夫人走散,还请夫人牵好我的手。夫人对周边熟悉,我却觉陌生的很。唯愿夫人看好了我,别让我被人挤跑。”
常慧心被噎住了,许久后才红着脸说,“你行军打仗,看方向辨位置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宛瑜之前就曾说过,你曾带着千人的队伍深入荒漠,最后斩敌首三千大胜而归。区区一个大空寺,你岂会迷路,你就会逗我开心。”
“那夫人开心了么?若是开心了,我这装傻充愣也算值得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很远。
明明两人穿着都算普通,言行举止也不算出格,可不知是因为他们容貌太胜,亦或是气质过分出挑,一路走来,引来周边不少人回头观看的目光。
李骋今天也来了大空寺。
他是来给秦王算姻缘的。
秦王被那女土匪带走,眼瞅着成亲的吉日都定了下来,李骋唯恐堂堂大秦的秦王殿下,真的做了土匪的压寨夫君……不能想,那画面太美,一想他就觉得脖子和头要分家,即将大祸临头。
为此李骋在得知这边的寺庙很灵验后,狗狗祟祟的带着下人过来了。
他原想寻那大师给算一算,熟料还没走到算命解签的那个大师跟前,他就先看见了两个容貌格外出挑的男女。
女人娴雅端庄,男人英武威严,两人都是好相貌,最重要的事,看着眼熟。
突然李骋倒吸一口凉气,他直直的盯着那边的两人,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最后,他还是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画面是真的,就一把拉过他身后的小厮,“你瞧瞧,那边那两人熟悉么?”
小厮觉得莫名其妙,可看见那两人究竟是谁,以及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后,小厮头都大了。
“二爷,你是我祖宗。二爷你能别坑我么?这画面是我这狗眼能看的么?这我回头不得被灭口么?二爷我伺候你也用心用力,你怎么能这么害我呢?”
确认了!
那边那两人就是肃王和常夫人。
李骋心死了,突然又心活了。
这种大事,赵灵姝知道么?林宛瑜知道么?
他们肯定都不知道,而他,说不定是第一个撞破此事的人!
也怪不得肃王会将独女“寄样”在常家,也怪不得常家要做宫里的生意,肃王就明里暗里的撑腰,感情肃王是看上常夫人了!
等等!
肃王是啥时候看上的常夫人?
是常夫人与赵伯耕和离之前,还是与赵伯耕和离之后?常夫人与赵伯耕和离的原因,难道真的是因为连翘那个外室,而不是因为赵伯耕发现了常夫人与肃王的女干情,迫于肃王威逼,不得不成全他们?
到底是赵伯耕背叛了常夫人,还是常夫人给赵伯耕戴了绿帽子?
李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常夫人温婉娴雅,只看气质就知道是个贤惠持家的女人。她怎么会在婚内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肯定是和离之后才和肃王看对眼的。
常夫人肯定是清白的,但是肃王……
李骋抬头看向肃王,结果就见那位王爷眼神正好从他身上扫过。
他绝对看见他了!
那眼神危险的李骋想要原地自爆逃生了。
李骋讪讪的笑,冲肃王拱手,他真的啥也没看见,他发誓!
肃王的眼神收回来,从新落在常慧心身上。
李骋死里逃生,一猫腰就要逃走。可他还没转过身,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来人一脸冷漠的拱了拱手,“二公子,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王爷?这穷乡僻壤怎么会有王爷?你们别想冒充王府的人骗我,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男人看了李骋好一会儿,直到李骋面色发僵,嘴唇发白,他才微颔首说,“二公子记住您说过的话,之后若是传出些流言蜚语……”
“不会,我保准我会。我这张嘴严的很,我保证我什么话都不会说。”
“如此,二公子先离开这里吧。”
李骋跑了。
跑的特别特别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他的小厮跟在他身后,主仆俩一路小跑下了山,中间连停一下都不敢停。
也是巧了,刚到山下,他们就看到被人流挤过来的赵灵姝和小胖丫。
他们两个是去看社戏的,可舞龙舞狮的队伍过来了,他们直接被人流挤了回来。
胖丫直接被人推到李骋怀里,李骋抱住了她,自己却磕到了旁边的摊子上。
那摊子是用木板搭的,木板棱角分明,磕到他的后腰,简直要把他腰子划出来了。
李骋唉唉叫疼,胖丫认出是他后,愧疚挤了。
她赶紧扶起李骋,要将他往医馆送。
可外边人挤人,连个缝隙都没有,现在想从这里出去,除非长了翅膀从上边飞。
李骋摆摆手,“算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心里却后悔极了。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刚才差点死在当爹的手里,现在又差点死在他闺女手上,他和肃王府是犯冲吧。
“死不了就快点起来,这边人这么多,一会儿出个踩踏事故,保准你是第一个死的。”
李骋闻言看向赵大姑娘,他想说,他才救了他们,他们就不用这么刻薄了吧?
但转而一想,赵大姑娘也挺可怜的。
她肯定没想到,就在她带着胖丫出来耍时,胖丫她爹把她娘勾到手了!
说起来,赵大姑娘才是天下第一号大冤种。
既帮人带孩子,还要赔个娘进去,肃王府不仅是他的克星,还是赵大姑娘的克星!
这一刻,李骋心中升起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有心提醒一下大姑娘,别只顾着给人带孩子了,你“后院”失火了。但想想肃王府的人说不定还在他身后盯着,就等着他将消息漏出去,好没有负担的结果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骋身子一抖,啥话也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