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前脚刚走,刘邦还没来得及把案上的热力图卷起来,外头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户部的小吏,穿得规规矩矩,手里抱着一叠竹片,走得急,额头上全是汗。他一路小跑进殿,脚步有点乱,差点被门槛绊倒。
“陛下,萧大人让送来的……今年新政的账目汇总。”
刘邦抬眼看了他一下,伸手接过那堆竹简,沉得很。他随手翻了两页,全是数字,密密麻麻,看得人脑仁疼。
“就这些?”
“还有三车在宫门外,等您批条子才能运进来。”
刘邦把竹简往边上一放,揉了揉太阳穴。刚解决完韩信那边的技术问题,这边又来一堆钱的事。他心里嘀咕,这天下太平了,怎么事反而比打仗还多。
他让人把剩下的账册全搬进来,堆在侧殿,自己亲自一张张过。从早看到午,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国库看着有进项,可花的地方更多。什么修驿站、换官服、给各地派仪仗队,名目五花八门。有些项目一年才用一次,可拨款比建渠修路还高。
他直接拍了桌子:“谁批的这些玩意儿?当国库是自家米缸啊?”
旁边内侍不敢说话。
刘邦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喊人:“去,把萧何叫来!现在就来!”
没多久,萧何到了。一身旧袍子,袖口都磨毛了,脸上带着点疲惫,但眼神清亮。
“陛下召我?”
“你看看这个。”刘邦把一份支出单扔过去,“上个月光是给北地送一趟‘天子诏书’,花了三百金?马跑快点不就行了,非得配十匹备用马、五个传令兵、三个厨子?这是送信还是办宴席?”
萧何接过一看,脸色也变了:“这……我竟不知。”
“你当然不知。”刘邦冷笑,“有人打着新政旗号,啥都往里塞。你推水利,他们搭顺风车搞排场。你现在是不是好多事推不动?”
萧何沉默了一下,点头:“确实。西边两个县要修学堂,预算报上去三个月了,一直没批下来。地方说没钱,百姓也只能干等着。”
刘邦盯着他:“所以你现在是‘有政无财’?”
“差不多吧。”萧何苦笑,“政策我能设计好,可钱不到,什么都白搭。国库不是空,是钱没花在刀刃上。”
刘邦听完,转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铜印,往桌上一放。
“从今天起,所有非民生类开支,一律暂停。那些修台建阁、添置仪仗的,全都给我撤了。”
萧何一愣:“可这……会不会影响朝廷体面?”
“体面?”刘邦笑出声,“老百姓饿着肚子,你还跟我谈体面?哪天渠修好了,孩子能上学了,那才是真体面。”
他顿了顿,又说:“你列个单子,哪些最急,哪些必须马上办。我给你开绿道,优先拨款。”
萧何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废话。”刘邦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天天坐这儿是陪你聊天的?赶紧去写,趁我现在还有耐心。”
萧何立刻掏出随身带的笔和小竹片,蹲在角落开始列项。一笔一笔写得飞快,边写边念:“陇西引水渠,十万金;南阳三县义学,六万金;江淮赈贷种子款,四万金……”
刘邦听着,一边点头一边拿朱笔在总账上划掉那些乱七八糟的项目。每划一笔,就有一笔钱腾出来。
“这些够吗?”
萧何算了算:“先这些就够了。只要资金到位,三个月内就能动工。”
“行。”刘邦把改过的账本合上,“我再加一道令,凡教育、水利、农贷相关,审批不得超过七日。哪个部门卡着不办,你就把名字报给我。”
萧何站起来,深深作揖:“谢陛下。”
刘邦摆摆手:“别谢得太早。我帮你筹钱,你也得给我盯紧了。别到时候钱花了,路没修成,反倒是包工头买了新车马。”
“绝不会。”萧何正色道,“每一笔支出,我都亲自核验。完工后还要实地查验,不合格的,翻修费用由负责人自掏。”
“这还差不多。”刘邦点点头,“对了,以后这种大额账目,别整这么多文字。你学学韩信,画个图,标红的是缺钱的,标绿的是已拨的,我看一眼就明白。”
萧何笑了:“我试试,就是怕画得太丑,您嫌弃。”
“丑没关系,能看就行。”刘邦咧嘴,“总比看天书强。”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定了个《财政优先级章程》,把花钱的顺序明明白白列出来:第一等是民生基建,第二等是军需储备,第三等才是礼仪排场。
刘邦提笔签了字,盖上玉玺,当场生效。
“去吧。”他说,“把这章程发下去,谁敢违令,按律处置。”
萧何抱着文件往外走,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出门时抬头看了眼天,阳光正好,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他加快脚步,心想今晚就能让户部连夜抄送各郡。
刘邦坐在原位没动,手里还拿着那份修改后的账本。他翻到最后一页,看见萧何用小字补了一句:“钱不在多,在于流向何处。”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嘴角微微扬起。
然后提起朱笔,在旁边批了一行小字:
“告诉萧何,别怕花钱,只要花对地方。”
笔尖一顿,墨迹未干。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