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时,温梨初正攥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副驾上的裴言澈额角渗着冷汗,右手死死压着后颈——林修远那支麻醉枪药量不足,他在被拖上面包车前咬着牙挣断了束缚带,又摸黑翻下了行驶中的车辆。
“左转!”裴言澈突然出声,指节叩了叩挡风玻璃。
温梨初猛打方向盘,银色轿车擦着街角的垃圾桶甩尾,后车窗“砰”地炸开蛛网状裂纹。
她瞥见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越野车追来,车头灯像野兽的眼睛,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把手机给我。”裴言澈扯下领带,迅速缠住她右肩渗血的伤口。
温梨初这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方才在巷口躲避第一波枪击时,子弹擦过了她的肩窝,原本用丝巾简单包扎的伤口,早被剧烈颠簸挣开了。
“信号塔被屏蔽了。”裴言澈快速翻找着车载工具箱,摸出半卷医用胶布,“刚才那条短信是用老宅的卫星通道发的,现在他们切断了所有常规通讯。”
温梨初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踩下刹车。
轿车在积水路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扯过他缠着胶布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换你开,我来引他们。”
“温梨初!”裴言澈的瞳孔骤缩,反手扣住她手腕按在座椅上,“你当我是纸糊的?”他扯掉染血的领带甩出车窗外,雨幕里那抹猩红转瞬被黑暗吞噬,“系好安全带,数到三。”
“一——”
“二——”
温梨初突然倾身吻上他嘴角。
裴言澈的动作顿住,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她贴着他耳畔轻笑,带着血锈味的呼吸拂过他耳垂:“现在你得活着追上我。”
话音未落,她猛地推开车门冲进雨里。
裴言澈在车里骂了句脏话,却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没入巷口——那是他方才用余光扫到的废弃工厂方向。
枪声在身后炸响时,温梨初的右肩已经疼得发麻。
她踉跄着撞开工厂锈蚀的铁门,铁锈混着雨水灌进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身后脚步声渐近,她猫腰躲进一堆废弃的铁桶后,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是裴言澈发来的定位,正在逼近。
“温小姐,别躲了。”
阴恻恻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温梨初抬头,看见林修远的手下正从二楼的破窗户探出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
她想跑,右腿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截断裂的传送带,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声响。
“砰!”
子弹擦着她发顶飞过,在铁桶上迸出火星。
温梨初咬着牙扯断传送带,转身往厂房深处跑,却被横在地上的钢管绊倒。
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的瞬间,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裴言澈从二楼跃下,拳头精准砸在那手下的后颈。
“没事吧?”他半跪着托起她的脸,拇指抹去她额角的血珠。
温梨初这才发现他左脸有道划伤,血正顺着下颌线滴进衣领。
“你该去演苦情戏。”她扯了扯他染血的衬衫,疼得倒抽冷气。
裴言澈没接话,直接打横抱起她往厂房最里面走。
经过一排生锈的反应釜时,他踢了踢脚边的油桶:“这里能藏半小时。”
“藏?”温梨初抓住他后颈的发尾,“裴言澈,你最好现在把所有事都告诉我。”
雨声突然变得很轻。
裴言澈把她放在废弃的操作台上,从裤袋里摸出个金属U盘,在掌心转了两圈:“星河计划不是顾氏的项目,是他们。”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一个渗透了政商军三界的组织,用顾氏做白手套,培养能被操控的‘棋子’。”
温梨初盯着那枚U盘,想起三个月前在顾氏顶楼看到的加密文件:“所以顾明远的死……”
“是他们清理弃子。”裴言澈的指节抵着她发顶,“我查到他们在利用恋综筛选目标时,你已经进组了。我试过把你移出名单,试过买通导演加保护镜头,可他们连我爸的医疗团队都渗透了……”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我怕告诉你,你会像当年那样,替我挡那记耳光。”
温梨初的呼吸一滞。
十四岁那年,裴言澈替她顶下打碎古董花瓶的错,被裴老爷子当众扇了三个耳光。
她躲在假山后攥着碎瓷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后来她才知道,他是故意引开怒火,怕她被赶出裴家。
“所以你就自己去查,自己去冒险,把我当什么?”她拍开他的手,右肩的伤口又渗出血,“被保护的金丝雀?”
厂房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两人同时噤声,裴言澈迅速把U盘塞进她胸衣暗袋,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次——那是他去年送她的定制礼服里藏的暗格,说是“防狗仔偷拍”。
“赵铭来了。”裴言澈贴着她耳边低语,“他说林修远调了周边五个片区的警力,我们只有十分钟。”
话音刚落,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从厂房另一侧的破墙钻进来。
赵铭的右肩挂着彩,见到温梨初时眼睛一亮:“温小姐,裴先生,我调了工厂的监控,他们从四个方向围过来了。”
“排水管道。”温梨初突然开口,她记得方才摔倒时,看见墙角有个半人高的水泥管道,“往南两百米是护城河,管道应该通到那里。”
“我去引开他们。”裴言澈转身要走,却被温梨初拽住衣角。
她扯得太猛,伤口的血浸透了他的手掌:“一起走。”
“梨初。”裴言澈转身捧住她的脸,拇指反复摩挲她眼下的泪痣,“我能拖他们更久。”
“但我能让撤离更稳。”赵铭插话,他摸出腰间的微型炸弹,“我在东侧堆了油桶,裴先生去那边引爆,动静够大;温小姐和我走管道,她对地形熟。”
温梨初咬着唇看裴言澈。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像小时候在阁楼躲猫猫时,她掀开布帘看见的那双眼——里面只有她。
“十分钟。”她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超时我就回来找你。”
裴言澈笑了,低头轻吻她指尖:“好。”
管道里的霉味比想象中更重。
温梨初跟着赵铭猫腰前进,积水漫过脚踝,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摸出手机想开灯,屏幕却突然亮起——是裴言澈的消息:“已到东侧,油桶就位。”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头顶传来。
温梨初被气浪掀得撞在管壁上,赵铭迅速护住她的头:“快走!”
出口的井盖就在眼前。
赵铭先爬上去,伸手拉她。
温梨初刚露出半张脸,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五步外。
车窗缓缓降下,林修远的脸在雨幕里格外清晰,他叼着烟笑:“温小姐,裴先生果然很讲义气啊——不过接下来的游戏,可就轮到你们了。”
温梨初的心脏跳到了喉咙口。
她想退回去,却被赵铭拽上地面——林修远的手下已经从车后绕过来了。
“温小姐。”赵铭的声音突然发紧,“你手机。”
温梨初这才注意到,方才在管道里没关掉的屏幕上,有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内容只有六个字:“小心,他回来了。”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在屏幕上,模糊了那行字。
温梨初抬头看向林修远,又低头盯着短信,喉间发紧:“赵铭……”
“什么?”赵铭警惕地盯着逼近的手下。
温梨初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你知道‘他’指的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