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曼丽到医院来接她的时候，她刚给最后一个病人确定好手术方案，一回办公室，就听到一阵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在走廊里特别响亮。
一听这超霸气的节奏，就知道是蒋曼丽过来了。
沈雨露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一下子敞亮了许多。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一个熟悉又热情的声音：“我的小露露！我来喽！好久不见，想我没？”
沈雨露把手里的病历本随手一合，有点无奈地瞅着蒋曼丽说：“这可是医院，别咋咋呼呼的。”
蒋曼丽马上不好意思了，赶紧捂住嘴，满是歉意地看了沈雨露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她办公桌前，嘿嘿笑了笑说：“刚才有点太激动了，不好意思……你还得忙多久呀？啥时候能走？”
“快了，你在旁边坐会儿，我整理下就可以下班了。”
蒋曼丽熟门熟路地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坐，顺手拿了本杂志翻起来。
她以前也总来医院找沈雨露，在这儿等沈雨露都习惯了，自在得就跟在自个儿家，二郎腿一翘，坐得没个正形，瘫在那儿。
这沙发的位置正好对着门口，关肃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蒋曼丽那没地儿放的大长腿，黑色丝袜包裹着的匀称线条往上延伸，那豹纹花色夸张得若隐若现。
他愣了下，有点不自在地把视线挪开，顺手把门关上了。
听到关门声，蒋曼丽把杂志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进来的人。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眼，她心里就有了点兴趣。
眼前的少年朝气蓬勃的，五官长得很精致，脸白白净净的，但一点都不女气，反而有一种很理智又淡然的感觉。
他也和沈雨露一样穿着白大褂，那白大褂白得都反光了，干净得很。
蒋曼丽以前老觉得白大褂这东西，得那种上了年纪的成熟男人穿上才有那种韵味。年轻医生穿上，就感觉只是穿着制服，和衣服本身的那种气质搭不起来。
但眼前这个少年，是她见过穿白大褂最搭的人，整个人的气质和白大褂特别像，干净、清淡，又理性又有点冷漠的样子。
蒋曼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嘴角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
关肃皱了下眉头，听到口哨是冲自己吹的，就扭头看了她一眼。看到蒋曼丽那副轻浮的样子，他马上就把视线移开了，心里有点不太高兴。
他没搭理她，就当没看见那道热情的目光，脸不变色地走到沈雨露跟前，把一份检查单放在她桌子上，说：“孕妇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各项指标都正常。”
沈雨露这才发现关肃过来了，点了点头，拿起检查报告看了看，问：“血源的问题解决了吗？”
关肃摇了摇头，说：“类孟买血型太稀少了，医院不一定能找到，而且孕妇经济条件一般，这事儿太难办了。”
沈雨露沉默了会儿，接着又问道：“有没有把稀有血型分娩的危险情况告诉她呀？她家里人呢？他们什么态度？”
“到现在，这个孕妇每次来医院检查都是自己一个人，没见有家人陪着。护士问她的时候，她也不吭声。”
沈雨露皱了下眉头说：“这稀有血型的手术风险可不小，必须得联系她家人或者监护人。得确定她是不是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不会是哪个未成年人借了别人身份证，偷偷跑来生孩子的？”
她虽然不是妇产科的，但医院每年都会发生这种让人叹气的事儿。
那些思想还不太成熟的小姑娘，在男女感情这事儿上总是看不太明白，很容易就被哄骗或者利诱。再不然就是自己自制力差，意外怀孕这种情况。
好多女孩子因为这事儿把自己身体搞坏，到最后也没个好结果。
还有更傻的，意外怀孕之后还想着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年纪轻轻的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得靠父母救济，学都没上完就生孩子了。
最后自己没成长好，孩子也没教育好，平白让孩子生出来受苦。
沈雨露虽然同情她们，可也没啥别的办法。
关肃倒没往这方面想，只是说：“看起来确实挺年轻的，到时候让护士去查一查，看看具体情况。”
“嗯。”沈雨露答应了一声，心里直犯嘀咕，感觉自己成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关肃瞅着她，冷不丁多问了句：“姐，要是那个孕妇的情况是最糟的那种，咱医院收不收？”
北城医院是个半私立的医院。平常，除了治些日常生活里常见的病，主要是靠着能解决那些疑难杂症出了名的。
有些特别难搞的病例，要是医院觉着自己没招儿，就会建议病人转院，就是说医院搞不定，没那个能力管。这也是为了医院的名声考虑。
本来孕妇生孩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可这个孕妇是稀有血型，那可太少见了。就现在最新的统计，全国也就一百多个人是这个血型。万一在生产的时候出了岔子，像大出血或者别的失血的情况，孕妇和孩子很可能就都死在手术台上了。
沈雨露当然能理解关肃的担心。不过，他就是个实习助理，能想到这么细致的事儿，沈雨露这个当师傅的，心里挺高兴。
“肯定得收。咱们北城中心医院在当地水平是最高的了，价格也还算合理。要是咱们不收，孕妇也没别的地方能生孩子了。”
她喝了口水，把喉咙里那股不知哪来的苦味给压了下去，然后对关肃说：“关肃，你要是铁了心要当医生，而且以后也没打算转行的话，可千万别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想当医生。医生这职业可不一般，得有很强的信念撑着才行。我就盼着你以后医术高超不说，医德也得好。有时候，救人可不只是动刀子的事儿，对病人多一点点人文关怀，说不定就能改变人家一辈子。”
沈雨露在工作里不是个爱唠叨的人，向来都是风风火火、干脆利落的。这还是她头一回跟关肃说这么多话，而且还跟专业知识不沾边儿，纯粹就是在分享自己的感受和经验。
关肃听得认真，那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他说：“沈医生，我懂你的意思，以后我肯定比你还厉害。”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的，一点起伏都没有。可沈雨露却从中听出了他的认真和决心，就发自内心地笑了，说：“我挺看好你的……”
“你们俩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干啥？再不走，别说吃晚饭，啥都赶不上趟儿了！”旁边的蒋曼丽突然开口，把两人的话给打断了。她扬了扬手里的杂志，笑着对沈雨露讲：“亲爱的，我这本杂志都看完了。你之前可是答应我很快就能弄完的！”
说完，她像是不经意似的朝着关肃那边挑了挑眉毛，还对沈雨露说：“不过，要是这位小帅哥的话，那时间长点儿也挺好的，就几分钟可配不上他这张脸。”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在关肃身上看来看去，明显在试探，还带着一种感兴趣的样子。
关肃显然不喜欢她这种调侃的口吻，还有那种充满暗示的玩笑话，脸上有点不高兴，把头扭到一边，不搭理她。
沈雨露这才想起来蒋曼丽还在这儿等着自己。她一看蒋曼丽那副花枝招展、到处放电的样子，就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一看到长得帅的小年轻，就忍不住想去招惹人家。
蒋曼丽长得特别漂亮，身材又火辣，性格还很大胆直接，所以男人缘很不错，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大部分男人要是看到这么一个大美女来跟自己搭话，那肯定高兴得不行。像关肃这样不理不睬的，还真是挺少见的。沈雨露担心这两人之间有啥不愉快的，就笑着打圆场说：“你别乱开玩笑，关肃还没毕业，就是个小年轻，你别老逗他。”
说完，她又略带歉意地瞅了关肃一眼，“不好意思，她是我好朋友，我们约好了一起出门，她提前到了，就在这儿等会儿。她这人就是大大咧咧的，爱开玩笑，没坏心眼儿，你别往心里去。”
关肃轻轻点了点头，又恢复到那种平静的样子，说道：“不会的。”
接着他就站起身来，“要是没别的事交代，我就先去别的科室看看了。”
“行，去吧。”沈雨露对他这种认真学习的态度挺满意的，“也别太累着自己了，得注意劳逸结合。你还年轻着，以后的日子长着，不用这么着急。”
关肃可是沈雨露带的第一个徒弟，她对这个徒弟特别满意。小伙子各方面都不用人操心，学习特别主动，做事也认真，脑子还灵活，特聪明。
就是有一点，太努力了。其他实习生没几天就能和医院里的人混得很熟了，他却总是独来独往的，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跟着那些经验丰富的医生看人家怎么看病，再不然就是找沈雨露请教一些疑难病症，讨论手术方案。
其实他的性格和沈雨露挺像的，沈雨露自己就因为不会社交吃过亏，所以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几句。可这些不是啥原则性的事儿。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技术和医德才是顶顶重要的，别的都只能算是次要的。
关肃站起来打算走了，跟沈雨露打了个招呼，就故意当旁边的蒋曼丽不存在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朝着门口就去了。
蒋曼丽可一点都不在乎关肃对她的无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关肃看，还使坏地把自己那又细又长的腿伸了出去，就横在关肃的面前。
她这动作太突然了，要不是关肃反应快，瞧见了立马把脚抬起来，差一点就被她给绊倒了。
关肃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阴沉沉地看着她，脸上那不耐烦的样子特别明显。
蒋曼丽却麻溜地把腿收回去了，睁着一双看起来特别无辜的大眼睛瞅着关肃，还没等关肃开口，她就先说：“哎呀，小帅哥，不好意思！我这腿太长了，都没地儿放！”
她这撒娇撩人的腔调是她一贯的风格，甜得连旁边的沈雨露都有点受不了了。
关肃把脸上的表情收了收，眼睛落在她故意伸出来显摆的细腿上，有点嫌弃地就把目光挪开了。
“那就好好把腿放着，别在这儿挡道。”他可不会因为蒋曼丽是沈雨露的朋友就给她面子，说话的声音冷得就像块冰，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