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录和后续的简短会谈结束，窗外天色已蒙蒙发亮，雨彻底停了。
陆青阳走出大门，肩背的肌肉依旧因为紧绷和之前的搏斗而隐隐作痛。
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汽车，车旁站着沈茉。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确良外套，里面是医院的白色衬衣领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担忧和一夜未眠的倦色。
她是接到学校辗转通知的消息后，直接从军区医院值班室请了假赶过来的。
沈茉快步迎上，目光飞快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确认他除了衣服脏湿，脸色有些苍白外，没有明显外伤，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但眉头依旧紧锁。
“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我没事，皮外伤，不碍事，你怎么来了？”
“请假了。”沈茉言简意赅，反手握住他，力道有些紧，“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只说你在学校遇到袭击，公安介入……吓死我了。”
身为军区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沈茉见过不少伤患和紧急情况，但事情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那种后怕感是完全不同的。
坐上汽车，陆青阳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删减掉最惊险的搏斗细节和涉及项目核心的部分，简要告诉了沈茉。
“……大概就是这样，那人应该是冲着我的研究来的，带着枪和相机，想窃取资料，或者可能想直接控制我。” 陆青阳语气尽量平静。
“学校里怎么会混进去这种人？还带着枪？这也太危险了！这次是你运气好，反应快，万一……”
她没有说下去，心中后怕。
“还好是晚上，学生们没有上课，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直接潜入学校动手。”
陆青阳沉吟片刻说道：“我最怕的不是他们冲我来，我担心的是你和孩子，这些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他们认为通过威胁你们能逼我就范。”
沈茉也不免担心，夫妻俩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得想办法，家里得加强防范，是不是得请两个可靠的人？”
陆青阳点头：“我也这么想，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安全第一，我回去就打听打听，看有没有退伍的、身手好的同志愿意……”
回到家里之后，陆青阳就接到了钱教授的慰问电话。
“青阳啊，是我，钱教授，我刚接到上面的电话，听说了你昨晚的事，人没事吧？”
“我没事，老师，让您担心了。”
钱教授语气有些激动：“没事就好，简直是无法无天，青阳，你听我说，事情上面已经知道了，非常重视，关于你和家人的安全问题，组织上已经有了安排。”
陆青阳心下一动：“什么安排？”
“会有人去和你联系，负责你们一家近期的安全，都是信得过的同志，身手、背景都经过严格审查，你和你爱人，包括孩子、老人的日常出入，他们会负责照应，学校和你工作的地方，也会加强警戒。”
钱教授的语气更郑重了些：“青阳，你做的研究，重要性可能超乎你之前的想象，保护好你自己和家庭，也是保护好国家的重要资产，这段时间，多配合，多小心，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或者跟来的同志说。”
“我明白了，谢谢组织关心，我会配合的。”陆青阳沉声应道。
挂了电话，他走回沈茉身边，将钱教授的话转述了一遍。
沈茉听完，先是松了口气有组织安排，肯定比他们自己找保镖要可靠和安全得多。
几天后，两位穿着低调年轻人，出现在了陆青阳家所在的胡同口。
他们自称是“上面派来协助陆工安全工作的同志”，一个叫顾卫民，一个叫李向东。
顾卫民约莫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肩膀宽阔，行动间带着一种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才有的利落。
他脸庞方正，皮肤黝黑，话很少。
李向东看起来年轻几岁，个子高挑些，面容更清秀，显得更活络些，但观察力同样敏锐。
他们向陆青阳和沈茉出示了相关证件和介绍信，手续齐全。
特意没有穿制服，也没有佩带醒目武器，便是为了能方便保护他们以一家人
“从今天起，由我们两人负责您和您家人的外围安全，我们不会干扰您的正常生活和研究工作，主要是在居住区域和您家人日常活动路线进行警戒和随行保护，具体安排，我们会根据情况与您沟通。”
李向东补充道：“日常您把我们当普通邻居或同事就行，我们就在胡同口那间空出来的小传达室落脚，轮流值班，您和家人外出，我们会有人跟随，保持一定距离，家里有什么重活或者需要跑腿的，也尽管吩咐。”
起初，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家里有些不适。
小鱼儿有些害怕这两个陌生的叔叔，小石头则好奇地睁大眼睛，问陆青阳：“爸爸，他们怎么没有枪？”
小石头在爷爷家里看到过枪，只可惜，爷爷不让他随便碰。
小石头正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精力旺盛得像个永动机的年纪。
他比同龄孩子高出小半头，手脚修长，在胡同里跑起来像阵小风，爬树上房掏鸟窝都是一把好手，体育老师都说他是个好苗子。
他尤其对“武器”着迷，木棍能当宝剑，弹弓打得贼准，因为在爷爷那里见到过真枪，还都被锁在柜子里，爷爷严禁他碰。
所以，当院子突然多了两个叔叔，而且爸爸说他们是来保护家里的，小石头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是兴奋。
保护？那是不是很厉害？像电影里的侦察兵？
他偷偷观察了好几天。
顾叔叔不爱笑，站得像棵松树；李叔叔和气些，但眼睛好像总是在看别的地方。
他们穿的衣服普普通通，手里也没拿枪
这天晚饭前，陆青阳难得按时回家，正在院里洗手。
小石头蹭过去，扯了扯爸爸的衣角，仰起脸，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不解：“爸爸，顾叔叔和李叔叔……他们怎么没有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