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熠盯着唐知威那条回复看了许久，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
好像从唐知威醉酒和她表明心意后，她对唐知威就会下意识多说一些什么。
这种感觉不像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
反倒像是她觉得有人在意她了，她便多分担出一些精力在这个在乎她的人身上。
毕竟关心她的人值得她去回应。
宋清熠犹豫了片刻，最终回复道。
【只是告诉你一声，今晚我不回去了。】
发完这条消息，她立刻锁上屏幕，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什么。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唐知威的回复简短而克制。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宋清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用。】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宋清熠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过生硬，怕唐知威误会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宋清熠又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
【下次吧。】
——
唐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唐知威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宋清熠拒绝的这么干脆？
她去见家人，为什么不带上他？
难道他在她心里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唐知威不免怀疑自己之前有没有把话说明白。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够直白……
可是他都亲她了，这还不够直白吗？
难不成要他像那些装货一样弄个什么玫瑰花爱心站在大街上去表白？
助理方煜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老板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小唐总，这是您要的季度报表……”方煜将文件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唐知威的脸色。
唐知威头也不抬地摆摆手：“放着吧。”
方煜在心里一紧——这又是抽什么风？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大姨父“来了？
方煜面上还是保持着专业微笑：“宋小姐的比赛结果您看到了吗？网上都在传……”
“看到了。”唐知威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怎么样，很优秀吧？”
方煜敏锐地察觉到老板语气中的得意。
作为少数知道两人关系的人，方煜试探性地问道：“需要安排车去接宋小姐吗？“
“不用。”唐知威揉了揉太阳穴，“她今晚...要去见家人。”
方煜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宋小姐不带他见家长啊！
方煜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建议：“唐总，林家的情况我了解一些。如果您想……”
“出去。”唐知威冷冷地打断他。
他正因为这些心烦呢，怎么这个方大头越来越没眼力，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煜识相地闭上嘴，退出办公室时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听起来像是某人的拳头砸在了实木办公桌上。
——
宋氏集团总部。
宋居澜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灯火。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父亲”二字。
视频接通后，宋业成阴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新闻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到处都是夸宋清熠的报道？”
宋居澜调整了一下表情：“她参加了生物能源比赛，拿了第一名。”
“你投资的比赛？”宋业成的眼神锐利如刀。
“是的，但我事先不知道她会参赛。”宋居澜解释道，“这个项目半年前就立项了……”
“够了！”宋业成猛地拍桌，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下次不要再投资有她参加的活动！”
宋居澜沉默地看着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视频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宋业成把最新淘来的镂空雕刻骨瓷摔碎了。
“那个孽障害死谢婉还不够，现在又把月月逼得有家不能回！”宋业成咬牙切齿，“她倒好，在外面风光无限……”
“父亲，”宋居澜忍不住打断，“谢婉的案子可能真的有隐情。今天清熠展示的研究成果确实……”
“你叫她什么？”宋业成的眼神陡然变得危险，“清熠？居澜，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亲切地称呼那个杀人犯了？”
宋居澜哑口无言。
视频那头，宋业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别忘了谢婉是怎么死的。那个女孩差点就成了你的妻子。”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宋居澜头上。
他怎么会忘记呢？
谢婉死的那天，正是他们的婚礼。
他心爱的女孩生命就定格在了那一天。
而现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宋清熠……
这么多年了，他似乎真的快要被时间冲淡了回忆和痛苦。
他都快忘了，当年月月亲眼看到宋清熠把谢婉推下了楼。
宋居澜自嘲一笑。
宋清熠果然是好手段。
失踪了四年，再回来后差一点就迷惑住他。
“我明白了，父亲。”宋居澜低声道，“我会注意的。”
视频挂断后，宋居澜久久地站在窗前。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却驱不散他晦暗的心绪。
宋居澜想到了什么，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宋清熠失踪这四年的所有经历，越详细越好。”
——
晚上八点整，宋清熠坐在林濯公寓的客厅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濯调试好设备，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别紧张，他们都很想你。”
安怀锦端来一杯热茶放在宋清熠面前：“云舒的家人...都很好。”
宋清熠点点头，接过茶杯。
她不明白安怀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此刻她无暇多想。
林濯坐在宋清熠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旋即拨通视频。
视频接通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几乎停滞。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张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的脸。
女人约莫四十出头，栗色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一双杏眼明亮有神。
“清熠！”女人惊喜地叫道，差点把平板摔了，“天啊，你真的和云舒好像！我是姑姑林蕴！”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从画面外伸来，试图抢走平板：“林蕴，你挡到镜头了！”
林蕴却带着平板一躲，视频画面转向林蕴身上的针织衫，下一刻传来林蕴的声音。
“大哥你走开！女孩子最懂女孩子，让我和清熠聊聊！”
宋清熠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里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濯无奈地扶额：“别理他们，从小就这样。”
林霁和林蕴是双生胎，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从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一直持续到各自成家。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却不容置疑的女声从画面外传来：“林蕴，把平板放下，让我们看看清熠。”
争吵声戛然而止。
画面晃动了几下，最终稳定下来。
宋清熠这才看清视频那头的全貌——
一位优雅的老妇人端坐在沙发上，银白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
她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一对实际年龄已过四十但神态样貌却极为年轻的男女，男人西装革履，面容严肃。
女人则穿着休闲装，正不满地瞪着兄长。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性，好奇地探头张望。
“清熠，”老妇人开口，声音微微颤抖，“我是姥姥。”
听到这声呼唤，宋清熠一愣。
上一次这么亲切叫她的人，似乎还是奶奶在世时……
想到这，宋清熠的喉咙突然哽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回应对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濯轻轻握住她的手：“慢慢来。”
“姥姥……”宋清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舅舅，姑姑...大家好。”
这个简单的问候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
屏幕那头顿时热闹起来。
“清熠你吃饭了吗？m国现在是早上，我们特意起了个大早！”
“好清熠，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清熠，林濯和我们说要给你改姓，要改成姓林吗？”
“……”
林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老妇人抬起手，林蕴立刻安静下来。
她仔细端详着宋清熠，眼中泛起泪光：“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在和宋清熠见面的前一天，林濯把宋清熠这些年遭遇到的一切尽数转告回去。
听到这句话，宋清熠的所有防线彻底被击溃。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慌忙低下头，却听见屏幕那头传来一阵骚动。
“妈，你看看，刚见面搞得那么伤感干什么，清熠都哭了。”是林蕴的声音。
“明明是你太吵了！”林霁不悦开口。
“妈您别激动，医生说了您不能情绪波动太大……”身后的金发美女操着一口英文安抚。
宋清熠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到老妇人正用手帕擦拭眼角，而林霁和林蕴则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这混乱又温馨的场景让她破涕为笑。
“我没事，”她擦干眼泪，“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关心我。”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宋清熠似乎置身于一场热闹的家庭聚会。
林家人七嘴八舌地问着她的近况，争相讲述着关于林云舒的往事，还迫不及待地规划着她去m国的行程。
“到时候清熠必须住在我那里！我有整整一层空房间！”林蕴畅想。
“得了吧，你那破公寓连个花园都没有。”林霁嘲笑。
“我可以教她骑马！云舒以前最喜欢骑马了！”林蕴又浮想联翩。
“……”
宋清熠安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正常的家庭吗？
吵闹、温暖、毫无保留地表达爱意...与她记忆中冰冷的宋家截然不同。
“清熠，”林霁突然正色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林蕴握紧了拳头：“如果当年不是宋业成那个混蛋...”
“林蕴。”老妇人轻声制止，转而看向宋清熠，“孩子，你听说过'青藤计划'吗？”
宋清熠一怔：“是m国那个新能源工程研究项目？”
“没错。”林霁接过话头，“二十八年前，你母亲是这个项目的核心研究员。而宋业成也是这个项目成员之一，当时他是受前妻的资助来到m国留学。”
宋清熠瞪大了眼睛。
她从没听说过这些。
“宋业成当时就是靠这个项目和云舒认识的。”林蕴咬牙切齿地说，“他接近云舒根本就是有预谋的！”
“我们怀疑云舒的离开和死不是意外。”林霁的声音低沉，“但我们一直找不到证据。”
宋清熠想起奶奶日记里的内容，浑身发冷。
如果母亲是被宋业成用特殊手段带走的，又在S国和赵岁婳联手杀害……
她不敢想，当时的母亲会有多绝望。
“我有证据。”宋清熠颤抖着声音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宋清熠从包里取出那本烧焦的日记，将最后一页的内容展示给屏幕那头的家人们。
“这是奶奶的日记。她亲眼看到赵岁婳...”
她的话没能说完。
老妇人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视频那头顿时乱作一团。
“妈！”
“快叫医生！”
“把药拿来！”
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最终定格在天花板上。
宋清熠惊慌地看向林濯，后者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越洋电话。
经过一番忙乱，老妇人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林霁疲惫地回到镜头前：“姥姥没事了，只是情绪太激动。清熠，我们需要当面谈谈。我和林蕴会尽快赶去看你。”
视频通话结束后，公寓里一片寂静。
宋清熠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海中回荡着今晚听到的一切。
安怀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车上，宋清熠一直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手机震动起来，是唐知威发来的消息。
【谈得怎么样？】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宋清熠鼻尖一酸。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很好很好……好到让她渴望长久。
宋清熠犹豫了一下，回复道。
【很好。他们会尽快赶过来。】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响了起来。
唐知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温柔：“需要我去接你吗？”
宋清熠看着正在开车的安怀锦，最终还是拒绝了。
——
二十分钟后，当车子停在唐家别墅前时，宋清熠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待的高大身影。
夜色中，唐知威的轮廓格外清晰。
她推开车门，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