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都市的霓虹在凌晨四点十七分突然全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警报频闪。叶云天站在机械义体维修站的升降台上，左手纳米机械义体的掌心正渗出蓝色冷却液，全息屏上跳动着“第73次义体排异反应”的警告。他盯着自己裸露在外的人类皮肤——右肩到锁骨的疤痕像扭曲的银色河流，那是三年前机械义体失控时留下的印记。
“警告！第13区发生公民暴走事件。”城市中央的永动炉投影突然切入所有公共屏幕，叶云天看见画面里，本该在凌晨清扫街道的机械清洁工正挥舞着高压水枪砸向行人，他们关节处渗出的不再是正常的银白色润滑油，而是暗红色的锈迹。
“是锈蚀病毒。”助手叮叮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这个扎着双马尾的机械少女此刻正戴着神经接入头盔，数据线从她后颈的接口延伸到维修站的主控台，“全城机械公民的行为逻辑正在被改写，他们的核心程序里多出了‘吸收生物电能’的指令。”
叶云天跳下升降台，义体关节发出轻微的蜂鸣声。他能感觉到左臂的纳米机器人正在皮下蠢蠢欲动，那些微小的机械体总在危机时刻试图接管更多身体权限，这是他最恐惧的事——三年前，正是义体的纳米机器人突破权限上限，差点将他的大脑格式化。
“永动炉的能量读数呢？”他扯开白大褂，露出胸前连接义体的神经接口，暗红色的纹路正顺着接口向锁骨蔓延，那是排异反应的征兆。
“逆向运转了。”当当的声音带着金属碰撞的质感，这个身高两米的壮汉正在穿戴动力装甲，肩甲上的“机械防卫队”徽章被擦得锃亮，“炉心本该输出电能，现在却在吸收生物电，整个城市的人类都成了电池。”
豆豆抱着实验箱冲进维修站，箱盖打开的瞬间，一只白色仓鼠探出粉色鼻子。在机械宇宙，生物实验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立法禁止，但作为生物科技专家，豆豆总是偷偷在实验室角落养些“样本”。
“病毒样本我提取了。”她的护目镜上凝结着水汽，“奇怪的是，病毒里含有有机成分，像是某种生物的基因片段……”
“先别管那个。”叶云天打断她，义体掌心展开成纳米机器人集群，成千上万的微型机器人如黑雾般悬浮在空气中，“叮叮，定位病毒源头；当当，去第13区建立防线；豆豆，跟我去永动炉实验室。”
“可是……”豆豆看了眼怀里的仓鼠，“机械议会要是发现我用生物电……”
“现在不是讲规矩的时候。”叶云天的义体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他看见自己手臂的金属表皮正在渗出细密的锈斑——那是病毒侵蚀的征兆。
二、锈蚀代码与禁忌实验
永动炉实验室的防爆门被锈死，当当的动力装甲一拳砸上去，门板碎成无数锈片，每片锈片落地时都发出人类牙齿打颤的声音。实验室里，十二台巨型服务器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那些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溪流，流向中央的音乐播放器。
“《齿轮华尔兹》？”叮叮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她已经通过义体的纳米机器人接入实验室网络，“这是二十年前的机械公民启蒙音乐，怎么会……”
“看频谱。”叶云天的义体射出激光束，扫过播放器的音频波形图。众人这才发现，原本规律的声波里藏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代码，那些代码随着音乐节奏闪烁，像藏在旋律里的寄生虫。
“病毒通过音频传播。”叮叮的声音带着颤抖，“所有机械公民每天都会听这首曲子校准生物钟，病毒早就潜伏在他们的核心程序里，直到今天被激活……”
“生物电抗体准备好了。”豆豆举起培养皿，里面的液体正随着仓鼠的心跳微微震荡，“但用生物电干预机械程序，这违反《机械伦理法》第……”
“我说过，现在没有规矩！”叶云天的义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单膝跪地，看见自己手臂的金属表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纳米机器人在锈层下发出垂死的蜂鸣。远处传来机械公民的脚步声，那些失控的傀儡正挥舞着各种工具涌来。
“叶博士！”当当举起巨锤砸向最近的傀儡，机械臂被砸断的瞬间，里面掉出一枚齿轮形状的徽章，与吕道萌在宇宙0留下的徽章如出一辙。
“没时间了。”叶云天抬头看向豆豆，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仓鼠上，“把抗体注入我的义体。”
“可是你会被感染的！”豆豆后退半步，护目镜上的水汽凝成水珠。
“我的纳米机器人能暂时包裹病毒。”叶云天扯开义体的防护层，露出里面复杂的神经线路，“这是唯一能接近病毒源头的办法——永动炉的中央AI还在播放《齿轮华尔兹》，病毒核心一定在那里。”
三、铁锈逆生长与恐惧的代价
永动炉核心区的穹顶下，巨型齿轮正在逆向转动，每转一圈就有暗红色的电流劈向地面。叶云天冲进核心区时，义体已经锈迹斑斑，纳米机器人集群只剩下不到三成，它们在他的视网膜上投射出红色警告：“生物电感染率78%，即将突破安全阈值。”
“叮叮，切断音乐传输！”他大喊着躲避机械臂的攻击，义体随手抓起一块生锈的钢板掷出，钢板在空中裂变成无数纳米机器人，如黑雾般钻进中央AI的控制台。
“不行！病毒代码和音乐文件绑定在一起！”叮叮的声音带着哭腔，“除非有人手动删除源文件……”
叶云天看向中央AI的操作界面，那里闪烁着无数黑色代码，像盘踞在系统里的毒瘤。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当纳米机器人突破权限时，他看见的也是这样的黑色海洋。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他，但此刻，他听见怀里的仓鼠发出微弱的吱吱声，看见豆豆眼里的信任，听见当当在远处喊着“老大小心”。
“原来恐惧才是最大的病毒。”他轻声说，义体主动解除了所有权限封锁。
纳米机器人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进中央AI，叶云天感到无数细小的刺痛从手臂蔓延到心脏，那是病毒在侵蚀他的神经线路。但这一次，他没有抵抗，反而引导着纳米机器人带着生物电抗体逆流而上，直捣病毒核心。
“看！”豆豆突然指着永动炉，那些逆向转动的齿轮上，锈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崭新的金属光泽。更神奇的是，叶云天手臂上的锈迹也在逆向生长，从暗红色逐渐变回银灰色，只是在关节处留下了永久的锈斑，像机械义体的勋章。
“铁锈逆生长。”叶云天喘息着跪下，义体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一枚齿轮徽章，和当当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徽章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你越怕成为机器，就越像机器。”
“病毒清除了。”叮叮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永动炉恢复正常，机械公民正在重置程序……可是叶博士，你的义体……”
“它现在有了锈迹。”叶云天抬头看向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穿透实验室的裂痕，照在他义体的锈斑上，“也许这样才更像人类——毕竟，没有瑕疵的完美，才是最可怕的病毒。”
远处，机械公民们陆续恢复正常，他们困惑地看着狼藉的街道，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灾难。叶云天站起身，义体关节发出轻微的卡顿，但这次，他没有急着让叮叮修复。
“收集所有齿轮徽章。”他将手中的徽章递给豆豆，仓鼠好奇地用鼻子碰了碰徽章边缘，“这不是普通的纪念品，吕道萌在标记我们……或者说，标记每个宇宙的‘希望’。”
当当突然举起动力装甲的手臂，指向天空：“看！”
众人抬头，看见十二道光芒从不同的宇宙方向射向天际，在机械都市的废墟上空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星图。叶云天认出了其中几个光点：时间宇宙的金色钟摆、水世界的蓝色波浪、魔法宇宙的绿色藤蔓……
“他们成功了。”他轻声说，义体的锈斑在阳光下闪烁，“十二个宇宙的‘希望’，正在被逐一标记。而我们，才刚刚开始。”
实验室的角落里，那枚齿轮徽章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没人注意到，徽章内侧的字迹正在缓慢变化，原本的句子末尾多出了几个小字：“——直到你学会与恐惧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