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由亿万生灵在绝望中哀嚎、诅咒汇聚而成的声音。
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情绪，一种视万物为刍狗，视世界为食粮的、纯粹的“恶意”。
最后，他们的“视线”，被强行拉近到了旗舰之上。那枚燃烧着苍白火焰，被无数荆棘与锁链洞穿的腐化死日徽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最深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这幻境。
姬承第一个崩溃了。他抱着头，在地上疯狂地打滚，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怪物！怪物！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刚刚还义正言辞、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家主们，此刻一个个丑态百出。有的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有的双目翻白，口吐白沫；有的则像姬承一样，彻底疯了。
就连那些站着的、没有参与“逼宫”的官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扶着身边的廊柱，才勉强没有瘫倒。
这短短一瞬间的精神冲击，比他们一辈子经历过的所有恐惧，加起来还要恐怖亿万倍。
吴闵缓缓收回手，那恐怖的幻象，瞬间烟消云散。
太和殿，依旧是那个太和殿。
但殿上的臣子，却仿佛都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吴闵的目光，落在那个还在地上抽搐的姬承身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刚才说，要休养生息？”
姬承浑身一颤，像是听到了魔鬼的低语，他抬起头，那张布满恐惧与鼻涕眼泪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倨傲与算计，只剩下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恐惧。
“朕准了。”吴闵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响。
“朕给你，给你们所有人，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瘫软在地的世家代表。
“你们不是要捐献家产吗？很好。朕不要你们的钱。”
“朕要你们的人，要你们的工匠，要你们所有的资源。云海楼会提供图纸，朕要你们在各自的领地，在三年之内，给朕建起一百座能够抵御星空打击的‘天基要塞’！”
“朕要你们的矿山，不分昼夜地开采。朕要你们的铸造厂，三班轮换，炉火不熄。朕要你们打造出，能够在外域虚空中作战的兵器与铠甲！”
“你们不是觉得国库空虚吗？朕现在，就把这个‘国’，交到你们手上，让你们亲手去把它武装起来。”
吴闵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他每走一步，那些瘫软的官员便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一寸。
他走到姬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神志不清的人。
“你想要一个任务？这就是你的任务。”
“你想要为国为民？这就是你为国为民的方式。”
“做好了，你们就是大周的功臣。做不好……”
吴闵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朕会亲自送你们，去见识一下，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朋友’。”
说罢，他不再看殿上任何一人，径直走出了太和殿。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响起了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以及……几声绝望的呜咽。
他们的政治游戏，结束了。
在这个男人面前，在这个亲手为他们掀开了世界真相一角的帝王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道德绑架，都变成了一个无比可笑的、自取其辱的笑话。
一个属于大周，属于整个世界的，全民备战的疯狂时代，在这一刻，被强行开启了。
太和殿内，死寂依然在蔓延。
吴闵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殿门之外，但那股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却如同凝固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先前那股浓郁的檀香味，此刻已经被一股更刺鼻、更羞耻的味道所取代。
最先发出声音的，不是哭喊，而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的牙齿打颤声。
一位上了年纪的文官，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想扶住身边的蟠龙金柱，却双腿一软，直接瘫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这个声音，像是一个开关。
紧接着，压抑的呜咽、粗重的喘息、语无伦次的梦呓，如同瘟疫般在大殿内此起彼伏地响起。那些刚才还满口“仁义道德”、“为国为民”的世家之主，此刻彻底撕下了他们高贵的面具，将人性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无遗。
姬承的疯癫尖叫已经停歇，他蜷缩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双眼失去了焦距，嘴里不断重复着几个模糊的词：“……舰队……徽记……吃掉……”
他的精神，已经在那短暂的、却又仿佛永恒般漫长的精神冲击中，被彻底碾碎了。
首辅李斯，是除了少数几位武将之外，第一个勉强恢复了些许神智的文臣。他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地、艰难地站直了身体。他的官袍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黏腻而冰冷。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满殿的狼藉与丑态，眼中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更深沉的悲哀与……理解。
因为，他也看到了。
看到了那无尽虚空中，足以让神佛都为之绝望的恐怖景象。
他终于明白，皇帝陛下那看似疯狂的举动背后，到底背负着何等沉重的压力。所谓的“穷兵黩武”，所谓的“不恤民力”，在那种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终极威胁面前，是何等苍白可笑的指责。
他们的政治游戏，他们的道德文章，在真正的生存危机面前，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就在这时，数十道黑色的影子，如同从地面的阴影中生长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之内。
是影卫。
他们面无表情，动作划一，径直走向那些瘫软在地、或疯或傻的世家之主。他们没有拔刀，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两人一组，将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同拖死狗一般，从地上架了起来。
一名影卫走到姬承身边，看着这个已经神志不清的姬氏家主，在他耳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低声说了一句话。
“陛下口谕：回家去，天基要塞的基建，从今天开始。姬氏，为第一批试点。”
还在抽搐的姬承，听到“回家”两个字，身体猛地一僵。他那涣散的瞳孔，似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神采，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所淹没。
他被两名影卫架着，拖出了太和殿。当殿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时，他没有感受到丝毫温暖，反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因为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枚燃烧着苍白火焰的腐化死日。